张新泉小说：不再等老驼（上）

张新泉

一、
     驼背老龙有两天没有来了。今天，老胡心里，老是念叨着驼背老龙，隐隐约约感到奇怪。以前没有这样盼望过，是个么得鬼呢？他不懂思维传感，驼背老龙搭瓜的那一刻，已经把他的信息传播空中，任何人都没有那个高功能，接受不到。老胡哪里晓得。他只是意识比别个强烈一些而已。
        吃了早饭，堂客对老胡说：“没有煤了，你借对门的板车拖两百个煤来  。”
      老胡不理会，说“中午去拖。现在我到街上打个转身。”说着，人已出门，竟然找驼背老龙去了。
      老胡来到吴妹子理发店。
      吴妹子刚刚剃完两个脑壳，正在吃早饭，见到急匆匆过来的老胡，问：是不是找符师傅？”
     ”他 人呢？“老胡又是一奇怪。驼背老龙没有在这里吃饭。以前来，只要是用餐，必然驼背老龙在。
     ”怪得很，他有两天没有来了。不来，也不讲一声。你有什么事？“
      ”没有什么事……我转去。“老胡晕晕乎乎，向门外走去。
      ”莫急莫急，你等一下。我晓得他的地方，我引你去找。“
      吴妹子两口扒完，从靠里桌子抽屉里拿了一把钥匙出门，老胡后面跟着。
      吴妹子到了药材公司，上了一栋楼，在其中一个房间外面停住，打开了门，老胡跟进去，怎么冲出一股臭气。一看，符师傅直挺挺的躺在床上，枕头上一大摊黑乎乎的东西，大概是嘴里流出来的，吃了什么要不得。二人喊他，已经百呼不应。哪一天哪一时哪一刻去了西方极乐世界？二人震惊当场。应该说，驼背老龙的身体是正常的，有些方面还超越常人，除了脸色黑黄一些，实在找不出其他的名堂。那么多人相信他算命，怎么算不准自己的事呢？胡利民、吴妹子几乎呆了，都没有想到这样意外这样意外……
       老胡闻不惯那种令人窒息的气息，心里想到，一个死人，两个活人，这算什么事啊？别人看见，就要怀疑这两个是谋杀者，不好说话，停了片刻就走出来了。吴妹子也走了出来，她倒是有主见。见老胡走回去。就说，“我有他家的电话，我去通知，他家来人收尸。”
       老胡回去的路上，想不通是什么问题，吴妹子绝对不会谋杀。 吴妹子最多只要钱，不要命。这也没有真凭实据，她男客在家不会放飞鸽。年纪也不对打，驼背老龙有六十，吴妹子顶多三十几。驼背老龙之死与她和她家都应该没有关系，他们是那么和睦。
       老胡这时候和以后一段日子，脑壳里时常有一些零零星星的镜头闪现……
                          二    、
      驼背老龙是在两年前来的。老胡清楚记得那一天，一点小事做过，没有什么事，就手里抓了一本《当代》，上面有柯云路的一部长篇小说《衰与荣》。已经放了几年，才去看。正入巷，进来一人，胡利民不作理会，来人如果做牌子，买匾，肯定会开尊口的。
       室内靠墙放的匾，墙上挂的也是匾，其中有两块是胡利民的字匾。来人看了七八分钟，终于发话：你的这个字很有火候。
       胡利民打量，此人一米六五的个子，约五十多岁，黑黄脸膛，戴着眼镜，驼背。胡利民脑壳里马上跳跃出《说岳全传》里一个人名：驼背老龙。
       来人继续说道：“我是吴妹子介绍来的。我问她，镇上谁的字最好，吴妹子说侯老一舒无得的字好，搞工艺美术，发了大财。有一个人不好说，没有发财，可是中学老师都说他的才好，是湖南省书法家协会会员，获过全国奖。我说，或许我能帮助他。你说，他在哪里，她讲了你的地方和名字。昨天，我看了侯老一舒无得的，觉得夸大其词了；今天看了你的，才有眼睛一亮的感觉。”
       来人从书法切入谈话，胡利民放下《当代》道：“多有怠慢，师傅海涵。”说着，拿过椅子，让坐下。接着道：“师傅尊姓大名，仙乡何处 ?到此有何贵干？”
       “免贵姓符，字千年，家住仙源城关镇。我算命有血光之灾，任旧住老地方，灾难避不过，要到这里才能化险为夷图吉利。社会主义好，还想多活几年，阎王老儿不召见，就到这里住下去。”
       胡利民对算命不感兴趣，没有算一次，信则有不信则无。总怀疑这是封建迷信，看了柯云路的《大气功师》、《新世纪》、《人类神秘现象破译》，还是一知半解一头雾水不得要领，至今没有转过弯来，对此避而不谈。转而问他：“您喜欢书法？”
       “我只喜欢欣赏，写不好，写，我是门外汉。看，不吹牛皮，没有几个逃得我的法眼。县里办展览，那些头头脑脑要我点评，我不怕场合，讲得几句。实话实说，也没有争议。被他们时而抓差，一个星期前到这里来了。”
       “实话实说好，你好我好大家好，那有什么意义？符师傅，你能不能给我点评一下。“
       ”刚才说了，你的字很有火候。“
       说着，端起胡利民刚才给他倒的茶，从椅子上站起来，转背看墙上，胡利民跟着站起来。驼背老龙继续说：”你的这个这个，这副草书，万里横戈探虎穴，三杯拔剑舞龙泉，写的非常大气、生动。万字大，快占了三个字空间；里字小，两字相连，意象上体现距离之遥，味道开始就出来了。横戈二字一紧一松，一正一偏，有很强烈的动感；探虎穴三字虚实相生，突出了粗细长短线条变化，很有韵味。三杯衔接，好像一杯接一杯，豪气干云；拔剑拔得干净利落，很有张力，剑字全篇最大，起画龙点睛之作用，属于此副的字眼，又和整体格调相融。舞龙泉，煞尾和开头呼应，龙泉两字连接，舞字竖划下垂后自然变细形成游丝罩住龙泉二字，舞出了雄风和微风，简直妙不可言啊。“
       胡利民听了，如同六月间喝冷饮，舒服极了。心中叹服，真正懂行，好一个里手，讲得专业。莫非我的运气要应在此人身上。
       仔细一想，也不完全对。还是稍有出入，不是草书，是用草书的笔法写行书，非草书也。可能是口误，这不足为怪。点评是正着靶子的。胡利民想，此人可是心里千呼万唤千思万想踏破铁地无处觅得来全不费工夫的杰出人选呀。写的几个鬼脚字，嘴巴不行算什么。现在做事，主要靠讲。讲得不好，好也不好；讲得好，不好也好。若与此人组合，不就成了最佳搭档吗。他喜气洋洋又有点忐忑地问道：”符师傅，我的这个字，卖……不卖得？“
       ”当然可以卖。“
        ”当真？“
        ”不假。“
       驼背老龙一席话，让胡利民如打鸡血，如上青云，如发高烧。高烧刚刚起势，驼背老龙话一转：”呃，你这要不得呢……“一句话又让胡利民从云中跌向地面，退烧。
       ”你这哪里是写的，骗人呢。看，剑字的一点翘起来了。“
      ”啊啊啊，符师傅言重了，言重了，这是做的匾，是写的，写了照字剪的不干胶，再粑上去的，搞工艺美术的粑字，不足为奇。“
      ”到外头卖的作品，只能是写的，搞不得假把戏的。“
      ”是是是，对对对，这我懂，屋里是屋里，外头是外头，我拿实实在在的东西给你看。“于是从里面拿出几同挂轴。抄起一筒散开，胡利民拿天头，驼背老龙拿地头，看了。又一连把几筒看完。最后把那筒”林间暖酒烧红叶，石上题诗扫绿苔“挂起仔细欣赏：”好，不错，有大家风范。特别是扫字的枯笔，非常非常难写，有一个大书法家写了这样一个枯笔，研讨会都开了几天。“
       胡利民又被驼背老龙与大家并提发起高烧来了。还是有破绽的，谁会为一个笔画开研讨会。
       驼背老龙接着说：”这筒让我拿起，出去做样子。“一句话再让胡利民退烧：刚刚接触，就要东西，这是花了几十元装裱费的，拿张没有装裱的还差不多。
       短短的时间里，他经历着一会儿热，一会儿冷；一会儿送上云端，一会儿摔倒地面。
       ”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现在不拿，以后也是要拿的。我开店子的时候，他们都主动把东西送到我店里。看不起的，我还不要。“
       ”您开过书画销售店？“
       ”没有，我搞的是古玩店。“
       “您的古玩店开在哪里？我怎么不知道？”
        符师傅一回答方位，胡利民马上想起来了。十多年前还在单位上班，有次调肥料从氮肥厂过来路过那里，顺便看了一下。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好大的各色各样古花瓷瓶，也有小的；大大小小，琳琅满目。还有雕花床、柜、凳、椅。此后，就没有看见其他地方有这么好的东西了。可是，店主是他吗？有点象，没有驼背。
         胡利民自言自语道：“没有看见书画。”
       “当时没有摆出来，你当然看不见。也只有后来两年搞。那些人作品没有销路，要我帮忙找一下。我到北京找到启功沈鹏，我们一张桌子吃了饭。大人物多句嘴，就给安排了一个好摊位。那次博览会，我卖了尧进才尧进宝的字，卖了善墨先生的字，都划得来，每人得了不少钱。特别是画家解一味，画的桃花源，画的老虎，撞了大运，五张画给他卖了十万元。那时候的钱，十万元等于三十万。解一味够朋友够义气，给我两万元，还送了两幅画。只是那个写童体字的罗冰生剪应力，看他们不来，没有给他们卖。“
       胡利民如听天方夜谭，呆了。那个解一味 ，虽然没有见面，并非一无所知，有回税务所摊派每个个体户高价买一本挂历，上面的画就是印的他的作品。很有几个人谈起他，他早已被灌入胡利民耳朵。善墨先生是齐河人，在台湾几十年，落叶归根又回齐河，后来是同一个协会的会员。罗剪二人，相当有名，他们的字返璞归真，状如儿童所写。驼背老龙看不起，真是萝卜白菜，各有所爱。胡利民还是看好驼背老龙，很可能是干这个的料子。要走的时候就真心实意给他送了一张没有装裱的。一个头头也不巴结的人，转而讨好这个人。递作品时问：”符师傅，你住在哪里，我想上门请教。“
       ”找我，就到吴妹子理发店里 。“
       ”吴妹子理发店在哪里？“
       ”这你还不晓得，下街。“

         

老涵

拜读大作。

张新泉

老涵 发表于 2017-2-13 10:54
拜读大作。

感谢老涵来访阅读关注鼓励。

吉祥

  张先生又出杰作了,恭贺!龚贺!

张新泉

吉祥 发表于 2017-2-13 11:30
张先生又出杰作了,恭贺!龚贺!

感谢吉祥老师来访关注抬爱评论了。

陈爱玉

        欣赏大作，点赞！

张新泉

陈爱玉 发表于 2017-2-13 15:59
欣赏大作，点赞！

感谢陈老师来访关注欣赏点赞。

老涵

张新泉 发表于 2017-2-13 11:13
感谢老涵来访阅读关注鼓励。

问好！

史开均

拜读大作。

张新泉

史开均 发表于 2017-2-15 15:58
拜读大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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