鹅儿肠（散文）

袁清香

鹅儿肠（散文）
作者：袁清香

         一
　　 小草，在我的世界里，是一首首绿色的小诗。诗人说，柔柔的，柔柔的，吻着我的嘴唇。小草，挺着胸，也有弓着背，为每一头猪送来一个个春天。小草，埋在土里，春风来，发芽吐绿，再活一遍……这些句子，这些意象，总是让我也想面对小草抒情。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我很佩服一些名不经传的杂草野草，它们匍匐在地，从不招摇，看似弱不禁风，实则就是打不死的小强。无论你恨它也好，爱它也罢，它总是不喜不悲，不骄不躁。它只做它自己，不与人计较。锄头挖它，手来拔它，将根翻过来让太阳猛晒，用火烧它，或者干脆用除草剂想彻底干掉它，都要败下阵来。无论战斗力怎么强，也没有这些草的生命力强；方法再怎么多，也没有这些草的根多。
　　 斩草除根根难尽，一朝逢春春又生。我家菜园里的杂草就是这样，永远除不尽。毕竟人是有惰性的，一旦闲久，变懒了咋办？草要生着，生来不让人闲。如此，世界肯定少了颜色，少了乐趣，少了生气，也少了竞争。无波无澜的世界，没了精彩，索然无味。
　　 有一种草叫“鹅儿肠”，不能根除，我也不想根除，它丰富着我的生活。
　　
　　 二
　　 “肥田生恶草”，肥地更甚。我家菜园里的杂草总是层出不穷。长一茬除一茬，除一茬又长一茬，年年除月月除，扯了这个又长那个。我常骂它们是“死脸皮”，它们也不生气，还乐呵呵的，长得肥肥壮壮，示威给我看。特别是每年开春后，长出的成片成片的鹅儿肠，我是既爱之又恨之。它嫩嫩的、绿绿的、油油的，几天不管不见，随手就是一大把。它抢占了蔬菜的肥料不说，还挡住了蔬菜的雨露阳光，严重阻碍了蔬菜的生长，让蔬菜得不到正常发挥，蔬菜差了口味，我岂有不恨之理？不过这鹅儿肠，猪特别爱吃，有时候我忙其他事，来不及到外面扯回猪草，菜园里鹅儿肠自告奋勇站了出来救急，我三两下就是一篮子。此时，我对它就有一些好感，不但不骂它，还表扬它，对它报以微笑。
　　 看鹅儿肠长得如此喜人，我无法恨它，它将了我的军，我成了它的俘虏。它将我的性格成功地进行两极分化。它强迫我对它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猪牛羊鸡等都爱吃的鹅儿肠，水灵灵的，鲜嫩无比，人就不能吃？是苦是酸是甜是辣？还是有其他什么味道？我们这里怎么没听说过人可以吃？是不是对它有什么偏见和误解，还是根本就没人尝试，害怕尝试？我百思不得其解。
　　 我回娘家问父亲问老一辈人，他们说虽然牲口爱吃，从来没听说有人吃过，即使在“小菜半边粮”的贫穷年代也没人尝过。我问婆婆问周围的老人，他们七嘴八舌：你呀，大脑里装的啥？就喜欢刁钻古怪，异想天开，吃鹅儿肠？得了吧，那是猪吃的！别整那些有的没的。我问：“有毒吗？”婆婆抢着说：“没毒也不能吃，我都快九十岁的人了，没听说鹅儿肠能吃。当初我们四处逃难没饭吃时，到处挖野菜，那么多的鹅儿肠也不曾有人吃过，想都没人想过！”我叽咕：“老辈人没想到的事情多得去了，没吃过不一定就不能吃。”我与友人谈起，他们也说我尽说怪话，成了怪人，那是猪牛羊的口粮，别把自己都不当人看。非常好心的人劝我，千万别意气用事，活得好好的，又不是没得吃，吃那玩意干嘛，可别中毒了。
　　 疑团在我心中装了很久很久，疙瘩不解开，我很不舒服。又好像是对鹅儿肠欠了一份情，我得对它有个交待。
　　 我想，人和畜生虽然有区别，还是有一些共性的，起码都长有一张必须吃才能活命的嘴。这么鲜嫩的鹅儿肠，它们大口大口吃得津津有味，味道应该不差。再说从没见过有谁家的牲口吃了它，发生了什么问题。用它喂猪的时候，闻着就有一种清香味，人不能吃，有点说不过去。我必须从畜生口中抢点来试试，看到底怎么样！我来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又有何防！
　　 人，不能人云亦云，不可守着旧不放，要敢于革新，敢于挑战。我给自己打气，我非弄明白不可。
　　
　　 三
　　 我带着疑虑、带着思考、带着些许不服，进行百度。不查不知道，一查我惊到。原来鹅儿肠居然还是个宝——一个完全可以食用的宝，我们这里的人有些见识短浅、孤陋寡闻，墨守成规，我也太无知。语出李时珍《本草纲目·菜二·繁缕》：“此草茎蔓甚繁，中有一缕，故名。俗呼鹅儿肠菜，象形也。”鹅儿肠又名牛繁缕，别名“鹅儿肠菜、鸡肠菜、园酸菜”。全株光滑，仅花序上有白色短软毛，茎多分枝，柔软，常伏生地面，我国各地都产，生于荒地，路旁，较阴湿的草地。性味甘、酸、凉。鹅儿肠被称为“壮筋丹”，具有调经、治疗牙痛、消炎的功效，用于痢疾，肺痈，乳痈，疔疮，肿毒，痔疮，出血，产后瘀血腹痛，乳汁不下等。食用方法可以煲汤、凉拌、炒制，还可以榨汁做馒头等面点，味道清新可口。
　　 我除了上网解开疑惑，还问了经常写诗写文的几个外省的作家，得到的答案都是肯定，有的说还亲自吃过，还教给我做来吃的方法。因此，我更加放心食用了。只是有点想不明白，难道是我们这里太闭塞？还是井底之蛙不敢尝试？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看着菜园里又肥又壮又嫩的鹅儿肠，我决定立马行动！我掐了一把鹅儿肠的嫩芯，洗净，用大火，在锅中放油，放盐，清炒，原汁原味。
　　 无论我怎样有理有据地说，家人还是一个劲儿反对。我还是坚持自己的原则，拿出“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英勇豪气，说：“得，你们靠后，我先吃，你们瞧好，没问题了，你们再来！”爱人真怕我出事，欲抢先，我偏不，我有这么犟！
　　 “别，万一我真的中毒了，还有人往医院送！”我手快，阴阳怪气，话里带枪，说完已经到嘴里了。
　　 他们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着我的一举一动，估计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老公迫不及待关切地问：“味道怎么样？”
　　 “很好，这猪草好吃。”我做了个鬼脸后，不再与他们呕气，实话实说，“口感很好，爽滑，非但没有野草的腥味，还有一股浓浓的香气，我觉得比菠菜比冬寒菜好吃！”
　　 “没什么不舒服吧！？婆婆很不放心地问。
　　 “我像有事的样吗？”我笑道，“真没问题，放心吧。”
　　 家人见我一切正常，于是也开始动了筷子。
　　 “还真的可以吃，味道不错！以前咋就不知道？”一家人其乐融融。
　　 我赢了，笑了，家人也笑了。
　　 婆婆吃了鹅儿肠后，到处做宣传，夸了鹅儿肠还夸我，后悔之词还颇多，大发暴遣天物暴殄天物的感慨。于是，附近也开始有人尝试。其实，长到老，学到老，世上没涉及的领域、不知道的事情千千万，哪能是百事通？人的阅历有限，各人的知识见闻不一样，活动的范围有限，即使是天天见面的东西，熟视到一无所知也有可能。大胆尝试才是正道，不尝哪得口舌香。
　　
　　 四
　　 我想到绿油油肥兜兜的鹅儿肠，不但不被人重视，还反遭唾弃，遭践踏，就有点心疼，也有些替它抱不平。为了弥补众人对鹅儿肠的愧疚，我让它招待客人，让它以多种姿态上餐桌，让更多的人知道平常无奇的鹅儿肠，其实是不可多得的好植物。以后得让它多做一些贡献，为人们服务。或炒或凉拌或煲汤，我再也不冷落它，尽可能地为它打免费的广告。尤其是在正月间，客人吃多了油腻的荤菜，换个口味，我便将人们经常喂牲口的鹅儿肠端上了桌，让客人惊讶。只要让更多的人重新认识它、了解它，我也就心舒了。
　　 我至今也不知道它为何叫“鹅儿肠”，但自从我吃了它，它不再是一种野草了，而是一种温暖胃肠的佳肴。
　　 我还想对我们这里的鹅儿肠说一句：虽然还有很多人没有真正认识你，你也无法自主，无法表白的事，但是不能气馁，得好好活着，做好自己，自己欣赏自己，自己当自己的伯乐，就够了。期待来年春天又是勃勃生机。
　　 一把鹅儿肠，一盘好菜！很多人就像鹅儿肠，并不被人看好，只是没有人在意，但它必须等待赏识它的人。就像我，居然做了鹅儿肠草的伯乐。
　　

覃旺成

一把鹅儿肠，一盘好菜！很多人就像鹅儿肠，并不被人看好，只是没有人在意，但它必须等待赏识它的人。就像我，居然做了鹅儿肠草的伯乐。

幽兰居士

“一把鹅儿肠，一盘好菜！”袁清香，你是鹅儿肠草的伯乐！

幽兰居士

此文，就如作者芳名一样：字里行间透着清香！

幽兰居士

袁清香：你是一个特别热爱生活的人。你就像你笔下的鹅儿肠一样：不惧风狂雨骤，不畏艰难困苦，向你学习、向你致敬！

龚天宝

好，大赞！！！

刘本猛

散文有故事情节，到处透露着文字美，真是好散文。谢谢分享！

舒中一

点赞。

张雪英

每次拜读完袁老师的美文，心情久久都不能平静，"那山的回音"；(上篇美文)"那肥嫩的娥儿肠"都能引起我深深的回忆和眷恋，我也是乡村里长大的女孩，手中的菜刀为家里的母猪不知切过多少娥儿菜，要不是你文中详细描写了这水灵灵，绿油油的娥儿菜，我早以被这餐餐的香气四溢和满桌的美味佳肴，把这朴实无华的娥儿菜忘到了九霄云外。您的出现，让我在灵魂的深处又重新找到了过去朴实的我。向袁老师致敬，向您学习！

焦德富

读袁老师散文，就如那又嫩又肥的鹅儿肠草，散发着股股醉人的清香，读了一遍，又接着读了二遍、三遍，好文，大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