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历史小说采菱风云第三十五章 子胥闯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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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五章 子胥闯关


    东皋公一见子胥，突然一惊，不禁说道：“莫不是真遇上了他？”
    子胥见这个人笑眯眯地看着他，又说了这么一句话，不知何意，便问：“老人家何出此言？”
    公子胜见来了生人，因为害怕，反而不哭了。
    这时，东皋公问：“你可是伍子胥？”
    子胥心中一愣，因为对老者本无戒心，这突如其来的一句问话，反而弄得子胥不知所措。
    东皋公很爽快，从头到尾把他的心情和谨越把守昭关的情况一口气讲完。子胥一听消除了顾虑，对老人连连道谢，并说：“老人家既然想救我，不知有何良策？”
    东皋公见伍子胥果然气度非凡，不同于常人，心中更是敬慕，说：“我家离这里不远，深山陋室，无人来往，你先跟我到家里住几天，等我想想办法。”
    东皋公一边说一边拉着子胥便去，也不容子胥考虑。到了家中，东皋公请子胥入座，子胥说：“主公在此，我不敢坐。”
    东皋公一愣，因为刚才只顾与子胥谈话了，也没顾上问小孩是怎么回事。子胥简单一说，东皋公行过大礼，才重新分君臣坐下。
    东皋公详细询问伍子胥这些年的情况，子胥便一五一十地把几年来的境遇讲给他听，东皋公听着又怒又悲又喜。他恨平王的残暴，悲子胥的不幸，又喜子胥果真是有志之士。
    吃过晚饭，东皋公便安排他们君臣二人休息。子胥去吴国心切，便问：“老人家，不知你有何良策带我走去昭关？”
    东皋公说：“你太性急了，明天我要出去拜访朋友，七天后就回来，那时办法就有了。”说完，带上房门，让子胥和公子胜休息。
    子胥躺在帐中辗转不眠，一会儿想想几年中所经历的事，一会儿又想想到吴国后的打算，但最发愁的，还是如何闯过眼前这一关。自己千辛万苦从郑国走到这里，其中的艰难不必说了。而吴国近在咫尺，却又是可望而不可及，不由长叹一声，落下两行泪来。
    次日天明，子胥起了床去找东皋公，东皋公一见子胥，哦呀一声，说：“奇人，奇人！”  
    子胥懵懵懂懂，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原来，子胥因为一夜又愁又急，一头乌发竟被雪染。伍子胥从脑后掖过一络头发观看，心中一阵悲凉，不由哀叹一声，说：“伍子胥一事未成，却已雪染双鬓！”
    东皋公说：“这是吉兆！”
    子胥说：“老人家不要安慰我了。”
    东皋公说：“不是我安慰你，孔圣人生而白发，人人皆知；你正当而立之年却出此异事，这说明你定是奇人转世，上天有意改称容颜，日后你定能成大事!”
    子胥心情悄悄平静了些，便说：“老人家，既然我已鬓发皆白，不如混过关去。”
    东皋公说：“不行，谨越盘查很紧，你虽然头发白了，但面貌未改，若仔细盘问恐怕会有危险，你只管住几日，待我回来后，再送你过关。”
    子胥说：“老人家，我有大仇在身，如芒刺在背，哪里有心事静养？”
    东皋公说：“不是非留你不可，我必须先请一位朋友，才能一起送你过关，方能万无一失。”说完，背起背篓就走，刚走几步，又回头说：“子胥请放心，我回来后，不仅要送你过昭关，而且还要一直送你入吴境。”说完，笑着下山而去。
    子胥只好耐心等待。几天之后，东皋公果然回来了，而且还带来一位朋友，子胥一见，万分惊讶。
    原来，东皋公的这位朋友朋友叫皇甫泊，居住在七十里外的龙洞山，但这人相貌非常像伍子胥，而且身材也十分高大。
    东皋公说：“子胥，我把朋友请来了，明天便可过关。”                                                                        
    伍子胥一见皇甫泊与自己长相十分相似，便明白了东皋公的用意，便说：“皇甫先生无辜替我受用，心中实在不忍……”
    皇甫泊说：“你只管出关，我们自有解围之策。”
    子胥还是不放心，非要问个清楚。东皋公便说：“我与谨越打过交道，彼此还算熟悉，等你过了关，我再去救皇甫泊，他不会不信。再加上皇甫泊不是鄂城口音，一说道谨越便会放了他。”
    子胥听他这么说，才放了心。
    次日，东皋公给公子胜借来农家小孩穿的衣服，又用汤药涂黑了子胥的脸，一行人便下山直奔昭关。到了昭关，皇甫泊走在前面，故意与人相撞，以引起兵甲的注意，等他走到跟前，东皋公突然高喊：“快来人哪，伍子胥在这儿！”
    大将谨越一听赶忙赶过来，一看皇甫泊果然酷似画像之人，便命人把他绑在了树桩上。
    伍子胥就在混乱之际带着公子胜过了关口，连走带跑，一口气就跑去二十多里。子胥看到后面没有追兵，稍稍松了口气，但仍不敢停步，又走了几十里。天色将晚了，一条大江挡住了去路。
    子胥心想：“如果楚兵发现了假伍子胥，肯定会追过来，要是追到这里，将是前功尽弃了。”
    子胥正在焦急，忽听芦苇丛中有荡桨之声，而且伴随渔歌，心中不由又惊又喜，赶忙高声招呼船家。功夫不大，小船便钻出了芦苇丛靠了岸。一位老伯从船上跳到岸上，说：“先生需要摆渡吗？”  
    子胥说：“正是。说着便抱着公子胜上了船。”
    这时老伯问他：“天色将晚，为何要匆匆过江？”
    子胥一怔，刚想编个瞎话，老伯却又问：“你可是从昭关而来？”
    子胥又一怔。老伯紧接着说：“先生请稍后，我去去就回来送你过江。”说完，向着不远处的竹林中走去。
    子胥心中甚是疑虑见他奔竹林而去，惟恐去叫楚兵，便抱起公子胜跳下船，藏在芦苇之中。大约半个时辰，听着路上有脚步声，接着又是那老伯的声音：“芦中人，芦中人，快去来吧，我不是坏人，刚才为你们取饭去了，不是去叫楚兵。”
    子胥听听果然没有别的脚步声，便从芦苇中钻出来，看见老伯盛饭的瓦罐还冒着热气，断定是刚从家里取来的。子胥疑虑地问：“老伯，你为何赏我饭食？”
    老伯一笑说：“我看你面有饥色，想你一定一天没有吃东西了，所以才送饭于你，先生快吃吧。”
    子胥走了一天的路，连口水都没有喝，此时见了饭，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与公子胜狼吞虎咽般吃了起来。
    吃罢饭，老伯便渡子胥二人过江。子胥问：“老伯怎么知道我从昭关来？”
    老伯诡秘地说：“昨晚我偶得一梦，梦见一位仙人指点，说今日有落难之人过江，请我一定帮忙。所以，所以我今天一直在这儿等着，终于把你等来了。”说完，哈哈大笑。
    子胥见他出言离奇古怪，也不知是真是假，见老伯慈眉善目，断定他不是坏人。不过，老伯这样帮他，自己觉得过意不去，便说：“老伯，我身无分文，身上只有这把宝剑，我我的传家之宝，上有七颗宝石，可值百金，送给你做谢礼吧!”
    老伯一听，脸立即沉了下来，说：“平王悬赏捉你，我连五万石粮食和公爵之位都不要，岂能收你百金？”
    子胥一听，才知老伯早已认出自己，便说：“老伯既不收宝剑，也应该把尊姓大名告诉我，日后定当重报！”  
    老伯说：“我渡你过江乃区区小事，你却言谢言报，这哪里像个大丈夫？刚才我既叫你芦中人，那你就叫我渔丈人吧。”
    二人说着，船已到了对岸。子胥说：“虽说生死由天定，但今天我的命属于老伯，你救命之恩，我永生难忘，还请老伯勿把我过江之事说与外人，以免引得追兵过来。”
    子胥这几句话本是一片谢意，虽存有疑虑，并非指老伯，不过是惟恐他人生事而已。但他万万没想到，就因这几句话，却断送了老人的性命。
    原来，老伯也是东皋公的朋友。几日前，东皋公与她约好，请他渡伍子胥过江，这位老伯爱开玩笑，所以没把实情告诉子胥。今天见他如此多疑，心里很不痛快，便说：“你是楚国‘贼’我是楚国人，我既然不与你取利，肯定没有害你之心，我本是受朋友所托，再加上怜你含冤负屈，才渡你过江，没想到你却有疑心，若是追兵从另外的路上追来，那我说也说不清楚，而且还会连累东皋公。看来，我只有一死才能消除你的猜疑，还我自己一个清白了。”说着，冷不防从子胥腰间抽出宝剑，自刎身亡。
    子胥一见此情此景，痴呆呆地在那儿立了半饷，忽然想起东皋公曾说过的“不仅送你过关，而且一直送到吴国”的话，看看眼前就是吴国国境了，再看看渡他之人却因他而死，心里很不是滋味，不由得感叹不已。伍子胥将宝剑插入剑鞘，放在渔丈人的尸体旁边，用力推船，任它随水而去。
    伍子胥与公子胜入了吴境，已身无分文，但离吴国国都梅里还很远，子胥只好一路乞食。
    这一天行至溧阳，子胥和公子胜已经两天都没有吃东西了，公子胜饿得把手指头都吮红了，子胥只好把他带到江边，想让他先喝几口水。
    这时，正好一个女子在江边浣纱，年纪与子胥相仿。公子胜毕竟是个孩子，他看见女子身边有一个小罐，便嚷道：“饭！饭！”
    子胥瞧见了，但见是个女子，不好开口，便哄着他说：“我们到前面便可以讨到饭了。”公子胜说：“不，我现在就要吃饭。”说着，便哭了起来。                                                                                                           
    浣纱女听见了他们的对话，扭过头瞧了瞧小孩，又瞧了瞧大人，便用手示意小孩过来，并掀开了瓦罐的盖。公子胜快步跑过去，抱着瓦罐便吃了起来。子胥赶忙给浣纱赔礼，女子低头不语。
    子胥见公子胜已经吃饱了，而罐中还剩了不少，便对女子说：“夫人，可否把剩饭赏给我一些？”
    女子脸红了，但仍不语，只是用手把瓦罐递给他，又暗暗垂泪。
    子胥说：“我乃穷途之人，向夫人讨一口饭吃，不过为了活命赶路而已，若是夫人不愿，我也不便强求。”
    子胥说完，便把瓦罐放回原处。浣纱女子见他如此憨厚，便开口说：“先生请用。”说完，自顾浣纱。
    子胥拿过瓦罐吃了几口，见剩下不多了，便放在地上。浣纱女一见，又说：“先生为何不吃了呢？”
    子胥说：“我若都吃了，你吃什么？”
    女子说：“你不必管我，这离家中不远，我可以回家去吃。”于是，子胥便把饭吃了个一干二净。吃完谢过女子，又说：“我是个亡命之徒，今天蒙夫人相救，得以活命，终生难忘，倘若夫人遇见他人，请不要提起……”
    女子听子胥这么一说，不由凄然地说：“我三十未嫁，你却称我为夫人；我又赠饭于你，已经失节，哪还有脸面与外人讲？你既是过路之人，快赶路吧！”
    子胥糊里糊涂，不明白浣纱女子这话是什么意思，但见她哭哭啼啼，也不好相劝，心想可能是自己叫错了称呼吧，只好与公子胜继续往前行。
    原来，在这一带，未嫁女子不能与男子讲话，更不能给陌生男子与成年男子送饭，否则，被视为失节。这位女子与寡母相依为生，今天在江边浣纱，多时不归，母亲便把饭送到了江边。恰好这时子胥路过，浣纱女子见子胥长相奇异，面孔年青，而头发皆白，料定不是凡俗之辈，又见他十分饥饿，便产生了怜悯之心。心想，何必为小节而失大义呢？所以才赠饭与他。自己为他失了节，却没想到子胥会疑他告诉别人。   
    其实，子胥所疑与女子所悲完全是两回事。浣纱女子越哭越伤心，越伤心心眼越窄，口中说道：“母亲，儿既已失节，不能再侍奉你了。”说完，便抱起一块石头，溺水而死。
    伍子胥并不知这里的风俗，更不明白女子心中所想，见她哭哭啼啼很是奇怪，走了几步，便又回头望了望，正好看见她跳江而死。
    子胥哎呀一声，感慨万分，彻悟道：“渔丈人为我而死，浣纱女子也为我而死，皆因我猜疑之语所至，看来以后再也不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子胥望着浣纱女子浣纱的地方，心中非常惋惜，便转过身来，在一旁的大石上坐了片刻，然后咬破手指，写到：“尔浣纱，我行乞，我腹饱，尔身溺，十年之后，千金报德。”

史开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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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开均 发表于 2024-3-23 2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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