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雷光清 于 2024-3-26 20:41 编辑
《城市基因●津市文史丛书（工商卷）连载（九十五）
第十章 澧水印记
第二节 百年轮运 二、客运 轮船出现之前，客运历属货运的一个附带业务。轮船出现后，因上河水浅，浅水轮也只能到达澧县县城。故津市的客运，主要指滨湖地区和长江沿岸。真正意义上的客运是在抗日战争爆发后，津市人口骤增，流动频繁，这才有了载客专班(客班)。乘船出行，应是人们早期活动的一种主要形式。明万历年间，何景明从岳州来澧州，只能坐船而来，几十年后，明代大文豪袁中道数度来澧，均以乘船而行，这应算是客运的范畴了。在津市人的眼里，客班主要指津市至长沙的这段航程，洞庭湖是必经之路，季节水深水浅抑或船只及设备的新旧都会给行程带来不同的感受。 杨恩寿曾为郴州知州魏曾式幕僚，同治九年(1870)魏曾式任澧州知州，杨恩寿应旧日主人之邀，来澧为新编撰的《直隶澧州志》审稿，事后在《坦园日记》里记录了他的澧水之行: 27日,晴。风犹未息,仍泊小桂镇。午间登岸小步,此乃湖汊也,水退始见。近有渔人在此结网，架草棚而居,只一家,人不满十。远见洞庭巨浸,浩浩荡荡，茫无津涯。冬日水枯，尚如此之苍茫，则夏水欲满时可知矣。遥见一山，隐约现云际，土人曰:“此螺山也。”山之下,为王子寿比部(柏心)居。余久耳其名，未得一见;“所谓伊人，在水一方”，盖不禁溯洄久之云。 28日，晴。南风微作，挂席过湖。维时疏星在天，残月微赭，迨日中已在湖心矣。水天一色，波纹若鳞，柔橹声中，自在而渡。上灯初，波旌山，土称“鼓楼套”，已在彼岸矣。计百二十里。《渡洞庭截句》云:“才子魄力古今无，健笔功参造化炉。梦泽可吞山可划，人间何处洞庭湖! 杨恩寿由长来津共花了十一天时间，虽一路辛苦，但有安乡县令一路作陪，故而心情尚好，许是头一次过洞庭，新奇之余，日日作记，以致今人从中对百年前的津长航线有一个大致的了解。 民国初年，津市至长沙有了小火轮，旅行便利了许多。贺玉波在省城求学的这段时期，曾有数次从津市到省城来回乘船的经历，在他的《湘行留影》中，记载了暑假回津乘船的一段鲜为人知的经历: 长沙离故乡津市有四百八十里水路，也须乘坐小火轮，沿湘江而下，经资江，过沅江县，渡洞庭湖，入澧水上行，方能达到。经过一日夜的航行，我们所搭的小火轮行到离沅江县不远的一条小河。这河的河面非常狭窄，只能看做一条大的溪沟;但是，河水却深，小火轮从上面驶过，毫无困难。因为河身富于曲折的缘故，轮船不能加速度进行，只好开慢车徐徐前进。 于是，在这条小河的中流，一种新奇的现象便发生了。原来这河两岸的居民大都以打鱼为业;男人照例很少出来打鱼，只是在田野里做耕种的工作，女人呢，差不多人人都是以打鱼为生的。她们往往三个，或两个，驾着一叶扁舟，成群结队的，投下铁钩来捕鱼。 当她们发现有一只轮船经过她们所盘踞的河面时，她们便很快地集中向轮船划来。她们的胆量是很大的，划法是很灵巧的;不论轮船行驶得左右迅速，总有本领用两只手抓住它的船舷。常常一只轮船经过这里，照例有五六只小渔船系住在它的两旁。 接着而来的，便是那些渔妇们所演的喜剧。她们所穿的都是青蓝布衣服，头上戴着一块布巾，脸上黑黄，小脚盘坐在船上。不过，她们的声音却是很娇脆的，喃喃地对轮船上的人们喊:“老爷，太太，赏一个毫子!”“积福呀!赏几个铜毫子吧!” 轮船这边是这样地在喊叫着，那边也是这样地喊叫着，一断一续的，一唱一和的，煞是有趣。那些善心的旅客们，经不起她们的哀求，便拿了一把把的铜板丢到她们的船舱里。她们当然是点头作揖，以表谢意。 可是轮船上的茶房们，大都是喜欢开玩笑的。他们不是拿铜板打她们的头脸，便是拿茶水来浇湿她们的衣服。甚至于有个刻毒的伙夫，举起一簸箕热烘烘的煤灰，朝她们的身上泼去。想想看，这是多么够她们受罪呀!但是，她们却忍受着，把眼睛闪了闪，把衣服上的煤灰抖了抖，一点也不抱怨，仍旧唱着:“做做好事呀!老爷，太太!”“老爷、太太，赏一个毫子!” 有的时候，她们中间某一个会偶然地拉起水中的铁钩来，一只一只往船舱里投放;碰着幸运，便有两三条尺多长的金色鲤鱼，被铁钩钩了起来;她们顺手把它们从钩上取下，丢到那浸着一层水的船舱里。 如果逢着轮船上的旅客要买鱼，那么，她们就来和他们来办交易;虽说她们预备有秤,却不肯用,只是要求买主随便给她们几个钱。大概一两斤重的鲤鱼，只需一二百文就行，可算是便宜之至。 据说，她们都是善于划水的;如果碰着不幸跌落在水里的话，她们会马上游泳起来，爬回到小船上来的。我瞧见了这些贫穷而可怜的渔妇，总免不得要替她们感伤。啊,农村破产的现象,可以从她们那种半猎半乞的生活里看出来!” 文中的情景与鲁迅笔下的浙东农村有些相似，对底层人物的描述如出一辙。杨恩寿与贺玉波相隔了一个世纪，且身份与阅历各自不同，故展现在人们面前的人文景观有着明显时代印迹。贺玉波其后，也就是1970年的6月，又有一人在乘船过洞庭后写下了他的观感: 航船徐徐离港，沿湘江北上，入夜时轮船已达烟波浩渺的洞庭湖，对我来说，身临其境走洞庭还是头一回，心情激动，不想入睡，索性站立船舷，观赏这难得一见的水乡夜景，记不得当夜是星光还是月亮，只记得在茅草街附近的湖面最为壮观，水天一色，无边无际，心胸一下子开阔了许多…… 这人叫沈永立，是原长沙曙光电子管厂的技术员，这次为支援小三线建设被派往津市工作，从繁华的省城调往湘北小城，无疑会使他心里产生一时的郁闷。没料到过洞庭时，蔚为壮观的洞庭美景为他抹去了心头的乌云。 1911年至1949年这段时间里，驶入津市港的蒸汽船大多以烧柴和烧煤为主，存在着重大安全隐患。1935年，长泰号轮船发生锅炉爆炸，造成80余人死亡，多人伤残。1961年10月，津湘号渡轮煤气炉发生爆炸，多人受伤，幸无人死亡。轮船，尤其是客轮的轮机更新换代势在必行。1963年9月，首艘以柴油为动力的华山号蒸汽船驶入津市港，成为第二代津市客班，随后有扁山、衡山二轮相继更换。
▲建于1921年的长津轮船公司旧址 (胡闵鑫/供) 柴油机的优势是马力大、故障少，但其噪音大，又置于中后舱，周边旅客尤感不适，加之其他设施没有大的改观，船过洞庭湖时，遇大风大浪，湖水涌进甲板,旅客因躲避不及而常常会被溅湿鞋袜。1968年夏,韶山号豪华客轮驶进津市港，客运码头人山人海,甚至还发生了踩踏现象。此船通体雪白,客轮分上、中、下三层，全是软座，还有卧铺舱，全封闭、噪音小、乘坐舒适。只是乘坐的人仍囿于公家“出差人”以及少许的旅客，大多数津市人的记忆，只有在凌晨4点，长沙班启航时的那几声倏常倏短的汽笛声中。 1980年代，平民百姓坐船去长沙也不是一件稀奇事了。后随公路的发展，尤其是长常高速开通后，去省城只需4个小时，津市很多人选择了坐车。轮船公司顺应时变，将长沙班分为慢班和快班两种，并在快班上设有影像室和棋牌室，且在时间上巧作安排，即下午5点启航，翌日凌晨到岸，有事的不耽误。与乘车相比，能自由走动，还能邀上熟人朋友一起喝茶饮酒看电视，很是爽快。 1990年代中期，湘航客运站引进俄罗斯飞船，将津市至长沙的航程缩短为4小时，一时生意火爆，一票难求。津市邮电局劳动服务公司见有利可图，遂购置两艘相同船只参与营运，并延伸业务至澧县县城。此时湘运公司改制，成立欣运集团，开往长沙的班次每半小时一趟，水陆竞争愈演愈烈。 长沙慢班不知何时成了运猪船，宁乡仔猪闻名遐迩，水运便利，一时成了猪贩的最佳选择，猪进人退，长沙慢班消逝。长沙快班停航于1997年的秋天。俄罗斯飞船维系到2000年，距1909年蒸汽船来津，相隔近一个世纪。 清代至民国，帆船客运多单程包船(或货船载人)。轮运伊始，包船者锐减。货船载人限于津市至澧水上游。1960年代，机帆船出现，津市始有机帆客运班次，多为短途。1963年起，津市至夹堤口、梅家港、官垸、安乡、合口、张公庙、打岩厂以及湖北公安金狮垱等8条航班陆续开辟,乘客可根据需求抵达临近各个乡市。 1965年，津市首批城市知识青年下放到澧县梦溪，乘坐的就是这种机帆船。1970年代末，随着公路的修通，公路短途客运发展迅速，各条机帆客运渐次停航。 三、湘航津市办事处 1951年,省航运局于津市港设“国营湖南航业公司津市办事处”,后更名为“湖南省轮船公司津市办事处”。整个1950年代机构名称更名频繁，其管束范围几经变化。1958年，省航运厅撤销，交通厅成立，该单位随即更名为“湖南省交通厅内河航运管理局津市办事处”。11月，原省局管理的津市帆船社修造厂划归办事处领导，12月，安乡维护段并入，成立航标疏浚股，1961年，办事处各股升格为科，设人事、保卫、供应、港务、财务、统计、商务、秘书、航监、机务、工资、调度等12个科室，以及船舶大队、作业区、安乡站、蒿子港站、客运站、保健站等6个附属单位。1978年,恢复旧称“湖南省航运局津市办事处”,1985年,政企分家，更名为“湖南省航运公司津市分公司”，另成立津市港埠公司，航监科划出单立津市港航监督站。1987年，津市分公司更名为津市轮船运输公司，由常德市交通局代管。1990年，津市轮船运输公司辖货运公司、客运公司、港埠公司、杨湖口船厂、安乡轮运站、职工医院、子弟小学,全公司职工1588人。自1950年代至1990年代，公司更名无数，但津市人对其“湘航”的称谓一直未变。1990年代后，水运式微，2000年企业改制，遂并入民间经营。 ......待续。
| 
发表于 2024-3-26 20:21:08
楼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