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汉寿老干部网宣 于 2024-4-7 19:07 编辑
流浪方式
萧骏琪
在上世纪80年代中叶的某一个盛热的夜晚，在我们村的萧祯祥老师家里，上屋里下屋里有好多邻居都聚在这里，那晚的电灯好亮，亮得让好年轻的我突然有一种来自身体深处朦胧的冲动，那冲动使聚集到夜的荷尔蒙达到无处可逃的意境。那一夜，我们认真地开着荤素之间的玩笑，大家都尽量想把自己的语言提升到诙谐幽默的意境，如果没有能引起哄堂大笑那是“书到用时方恨少”了。在人们短暂的绞尽脑汁制造谎言的时候，我的堂叔弼爹忽然认真地对我说，其实啊，我知道的，你一直在打流。 所谓“打流“是我们这里一种非常流行的词汇，是贬义词，是不务正业招摇撞骗嫖赌逍遥败家子五毒俱全的同义词，那时还没有“侵犯名誉权”一说，但我隐隐发现自己与“打流”存在千丝万缕的关系。因为我正在到处找工作，而且还在四处碰壁，因为没有手机电话等通讯设施，我只有迈着两条不短的腿四处寻找自身的价值，但终于无果。责任田已承包给他人租种了，不必去下田操作所以衣服穿得比人光鲜那么一点点了， 所以弼爹说我打流，这也怪不得他的言词有些激愤，他有过将一碗米煮熟后用筷子在米饭的中间划一道明显的痕迹的壮举，并且发誓说只吃这半边如果还吃另外半边是猪嬲的。节俭到了极致的他当然看不惯我游手好闲的样子。在他眼里，我不做事但天天有酒喝，可他泥里一把水里一把却只能把一碗米煮成的饭划开分成两餐吃的可怜巴巴。这时我发现他在那句“打流”的话脱口而出的时候，还用眼角偷偷瞄准我，我知道，假如我一旦冲冠而怒的话，他会落荒而逃的。 但我不会选择用暴力去责打一位制造谎言的人，毕竟他还是我的堂叔。我继续着我的流浪方式，尽管天气很热，我仍把头发用发油抿了，然后西装革履，再穿上那双后跟很长的皮鞋，皮鞋当然是擦了鞋油打了响底，所以音响效果很好，一旦走在大街上，特别是人多的地方，那咔嚓咔嚓的响声能让所有的熟悉的或者陌生的遇见一脸惊异，他们的感觉是鬼子又进村了，但我面不改色心不跳，正气凛凛地让咔嚓咔嚓声响彻天涯。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故事仍然很新鲜，桃江二中福源桥旁那两棵大的鬼柳树参天地和我们一样青春着上世纪80年代的云淡风轻，政府说那树有400多岁了，但在事隔40年后，我从那里路过时，挂在树上的牌子说那树己经400多岁，我没20当时知道的第一次的树龄是400多岁，但我现在已50多岁了那树仍然是400多岁，我老了树为什么不老？有一天我在夏章林家里喝了一餐酒的时候才恍然大悟，我喝酒吃肉而且四处流浪，但树在固定位置一站就是400多年，所以我老了它却永远不老，什么原因？那树不会“打流”。 于是，在我再度流浪的时候，那树便成了我的精神支柱，老树虽然老了，但发生在春天时的叶片却是新的。有一年的农历三月，我在竹基仑小学应邀讲过一次作文课，那是一场应景的作文课，标题是清明时节雨纷纷，我当时把雨纷纷的天气与雨纷纷的心情混合成一个节令的雨纷纷上了，据那时的班主任周苏田老师对我说，那堂课对学生的影响很大，可到了今天，我想到的是，听我的课的学生们现在有了40岁以上了吧。 周苏田老师的先生叫任科铭，在桃江二中教书，任老师的文字蛮好，常在《桃花江》上发表一些小豆腐块，任科铭在教育和文学两栖地游走着，他很严肃，连喝酒的时候也庄重地板着一副脸，他送给我几册校刊《二中青年》，并鼓励我说，你是二中的学兄啊，可以投投稿啊，嗯嗯，我听了皮笑了肉也笑了，而且很有节奏地点点头，嗯嗯嗯嗯。 有一次我去采访汉寿朱培赋校长，朱校长是不苟言笑的，属一本正经的那一种人。我例行公事地采访他，我问他答，然后我小心翼翼地记录在采访本上，生怕漏掉一点点，因为我希望有一个完整且丰满的校长从现实生活中走到我的文字里，我并不认为那是一种机械的操作。中餐时，校长请吃饭，有好酒有好菜，他不酒，小心地扒着半碗米饭。但我都兴致勃勃，一杯又一杯自斟自饮，有酒的文字是天底下最好的文字，这个连远在一千多年以前的李白也会承认，但校长的故事很多，关于莘莘学子，关于大爱无疆。 这个时候我已经有职业了，这个职业是自封的，叫做什么自由撰稿人，撰稿是不定时的写，杞人忧天般写，写到高兴处，搞一杯酒炒两个菜，对着窗外的明月喝上那么一会。我真的不明白，贫穷时没酒喝，75寸勾兑酒是琼浆玉液，现在有了酒有了菜，但是没有了胃口，这是连上帝也无法预料到的事情。 我没有见过夏昆，但我知道他是中国男性公民，在广州工作，职业大约是飞机机械师一类的，而且他是武潭人。你也许不太清楚，武潭地处资江北岸，是千年古镇，也是桃江县英才济济的地方。和夏昆没有见过面并不影响我们的友谊，发现他在网上，便握个手聊几句今天天气哈哈哈之类。我写的文字都会发给他看看，他看了点个赞或者转发一下表示承认，很默契。夏昆先生很喜欢读我的书，而且每次都是十本八本地购买。但认识他有了几年了，终于没有一个月白风清的夜晚降临在现实生活之中，以至于我留着的好酒仍然孤零零地摆放在酒柜上，他仍然没有来过。 总想在资水里的游鱼没有到来之前只身流浪，但我忽然发现自己的流浪方式纯属是在自作多情。有时候有了节省一块钱我会在城市里去找好吃又便宜点的早餐。我认为桃江县城里的白粒丸是西溪街的最好吃，那油的汤绿的葱花白的飘浮物强烈诱惑人的味蕾，当老板郑重地把一碗滚烫的白粒丸端到我面前的时候，还会加一点胡椒粉放进出。用汤匙小心地连汤带白粒丸兜上那么一点点放进嘴里，啊啊，好鲜啊，这时，可以佐上一杯白酒了。就这样，一份早餐能够在一个拥拥挤挤的小巷里完成，那真的是一种来自“美人窝〞的享受。偶尔有翁妈几叫喊“有甜酒有当归蛋有包谷买吔”之类，如果运气好，还会有穿裙子的美女飘逸地走过，虽然人走远了，但残留的香气还飘浮在早晨湿漉漉的空气中，那种感觉可能会让我的大脑思维不顾一切了。 桃花江是美人窝，所以桃江县城从来不缺美人路过时的左顾右盼。可我家有老妻，膝有小女，所以有贼心却没贼胆去乱瞟人家名花有主或无主的美女了，于是乎就只能守身如玉地过日子了。2019年我参加了桃江县文联的第三届文代会，有幸遇见了名旦李裕新老师。李裕新是我年轻时候的偶象，噪子很甜。没想到时隔几十年了我还能遇见她，这时的李老师已70岁了，但相貌和身材仍然如小姑娘一样青春逼人。在午餐后休息的时候，我请柳卫平老师为我们照了一张合影，没想到被娘看见了。这一次，娘没有如过去一样愤怒，但她语重心长地对我说：伢几啊，你也有了50多岁了呢，你是有堂客的人呢，莫和年轻妹几照相啊，这样不好呢。如果这段文字被李老师看见了，不知心里有何感想？ 今年农历正月十三日，我和83岁的老娘聊天：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娘茫然地摇摇头，表示不知道。我告诉她，今天是我来常德汉寿20年的纪念日啊。 20年就这样在体力劳动和脑力劳动之间度过了，苍天，人生有几个20年？ | 
发表于 2024-4-7 19:03:5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