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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荀子·王霸》(二)
8【原文】彼持国者(1),必不可以独也;然则强固荣辱在于取相矣(2)。身能(3),相能,如是者王; 身不能,知恐惧而求能者,如是者强;身不能,不知恐惧而求能者,安唯便僻左右亲比己者之用(4),如是者危削,綦之而亡。国者(5),巨用之则大,小用之则小;綦大而王,綦小而亡(6);小巨分流者存。巨用之者,先义而后利,安不恤亲疏,不恤贵贱, 唯诚能之求,夫是之谓巨用之;小用之者,先利而后义,安不恤是非,不治曲直, 唯便僻亲比己者之用,夫是之谓小用之。巨用之者若彼,小用之者若此(7),小巨分流者,亦一若彼,一若此也。故曰:“粹而王,驳而霸,无一焉而亡。”此之谓也。 【注释】(1)持国着:治理国家的人,即君主。 (2)强固:“固”是“强”的反义词,“鄙陋、破败”义。 (3)“身能”:“身”,“自己”义。 (4)“安”,此处为连词,“乃,于是”义;“便僻”通“便嬖”,指善于逢迎君主宠信的近臣。 (5)“国者”:“用国者”的省略表达。“用”,使用的意思。 (6)“綦大而王,綦小而亡”:“綦”,“基础”义。 (7)“若彼”“若此”:“彼”“此”,相当于“前者”“后者”。 【译文】君主决不可能独自一人实施对国家的治理,因此,国家是强大还是破败、是光荣还是耻辱将取决于选取了怎样的人做宰相!如果君主自己有能力,宰相能干,这样的国家便可以称王天下。如果君主自己没有能力,但知道恐惧而寻求有能力的人来辅佐,这样的国君也就可成为强者。如果君主自己没有能力,又不知道害怕,并且唯 有那些阿谀逢迎的近臣是用,这样的国家就危险了,发展到极致就会灭亡。国家治理,即“国用”,“巨用”也称“大”,“小用”也称为“小”;治理国家以“大”为基础,就可称王天下;相反以“小”为基础,就会灭亡;,介于这两者之间,或许能保有国家。所谓“巨用”,是先讲礼义,再讲利益,既不论亲疏,也不顾贵贱,只是为了求取真正的才能之士,这就是“巨用”。所谓“小用”,就是先讲利益,后讲礼义,不论是非曲直,只知任用阿谀逢迎的人,这就是“小用”。“巨用”,指前者;“小用”指后者,另有“小巨分流”介于这两者之间,就是一半那样,一半这样。所以说:“纯粹立足于道义,任用贤者就可以称王天下,驳杂的采用的就可以称霸诸侯,一样都不具备就只有灭亡。”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赏析】赵又春:荀子用“先义而后利”还是“先利而后义”,来区别、界定“巨用之”和“小用之”这两种“用国方式”,不明明是把这个“辨”当做鉴定一个政权的性质从而也成为预测它的前途的根本依据吗?质言之,他至少是同时把“义利之辨”当做政治问题来考察,要求从义利之辨的高度去观察国家兴衰存亡的。这问题,从学科性质看,可归入到“政治伦理学”。今天,人们喜欢谈论什么“政权的合法性问题”,岂不知,荀子对此早就有了明确深刻的论述,而且,是非常值得我们参考的。
9【原文】国无礼则不正(1)。礼之所以正国也,譬之,犹衡之于轻重也,犹绳墨之于曲直也, 犹规矩之于方圆也,既错之而人莫之能诬也(2)。诗云:“如霜雪之将将,如日月之光明,为之则存,不为则亡。”此之谓也。 【注释】(1)“不正”:是针对怎样处理“义”“利”关系而发。“不正”就是走到先利而后义的邪路上。 (2)“错”,通“措”,制定;“诬”,当是“认为那是骗人的东西而敢于不尊重”的意思。 【译文】 国家没有礼制就会“不正”。礼制之所以能让治理国家走正道,好比秤是衡量轻重的,好比木工的墨线用来衡量木材的曲直,好比规矩能够画圆取方一样,礼制既经制定,就谁也不能不遵守了。诗说:“像霜雪那样无情,像日月那样光明;实行它就能生存,不实行就会丧命。”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赏析】赵又春指出:《礼记·经解》中说;“礼之于正国也,犹衡之于轻重也。”“衡诚县,不可欺以轻重;绳墨诚陈,,不可欺以曲直,规矩诚设,不可欺以方圆;君子审礼,不可诬以奸诈。”这几句同本节说的意思和文字都差不多,我不知谁“抄袭”谁。
10【原文】国危则无乐君,国安则无忧民(1)。乱则国危,治则国安。今君人者(2),急逐乐而缓治国,岂不过甚矣哉?譬之,是由好声色而恬无耳目也(3),岂不哀哉?夫人之情,目欲綦色,耳欲綦声,口欲綦味,鼻欲綦臭,心欲綦佚(4)。此五綦者,人情之所必不免也。养五綦者有具(5)。无其具,则五綦者不可得而致也。万乘之国可谓广大富厚矣,加有治辨强固之道焉,若是,则恬愉无患难矣,然后养五綦之具具也。故百乐者,生于治国者也(6);忧患者,生于乱国者也。急逐乐而缓治国者,非知乐者也。故明君者,必将先治其国,然后百乐得其中;暗君者,必将急逐乐而缓治国,故忧患不可胜校也(7),必至于身死国亡然后止也,岂不哀哉?将以为乐,乃得忧焉;将以为安,乃得危焉;将以为福(8),乃得死亡焉;岂不哀哉?於乎!君人者,亦可以察若言矣(9)。 【注释】(1)“忧民”,当为“忧君”之误,因为本节都是谈君主的忧乐,未涉及“民”。 (2)“今君人者”:“今”,是连词,“假如”的意思。 (3)“是由”句的“由”,通“犹”;“恬无耳目”的“恬”是“对……很不在乎”的意思,故此句是批评现今统治者舍本而求末,亦即舍“载体”而求它的“功能”。 (4)“綦色”“綦声”等的“綦”,通“极”,即“最好……的”。 (5)“养五綦者有具”:“具”,“条件”义。 (6)前后两个“者”字,“百乐”同“治国者”构成“者”字结构,但又不是指谓“治国者”其人,而是指谓他使用“治辨强固之道”去治理他的国家这个行为, (7)“不可胜校也”:“校”,读“jiao”,计算、清点的意思。 (8)“将以为安”“将以为乐”的“将以”,相当于“打算”。 (9)“若言”:“若”,“此”义。 【译文】 国家危险就没有安乐的君主,国家安定君主就没有忧愁。政事混乱,国家就危险,政治稳定,国家就安定。假如君主,急于追逐享乐而荒于治理国家,这难道不是错得太厉害了吗?这就好像是喜欢音乐美色,而不在乎自己没有耳朵和眼睛,难道不是很可悲吗?从人的性情来说,眼睛想看最好美丽的颜色,耳朵想听最美妙的音乐,嘴巴想尝最美好的味道,鼻子想闻最香的气味,心里想得到最大的安逸。这五种欲望,是人的本性,是不可避免的。但要满足这五种欲望却是有条件的,如果不能满足这些条件,就不能实现这五种欲望。万乘大国土地广阔资源丰富,还有使国家得到治理,国富民强的方法,如果这样就可安逸快乐而没有祸患了,那么满足这五种的欲望的条件也就具备了。因此,一切快乐都源于把国家治理得好。许多的忧虑祸患,产生于社会混乱的国家。所以,一味享乐而荒于治理国家的君主,他不是真正懂得享乐的人。所以,英明的君主,一定要先治理好自己的国家,然后就可以获得许多快乐了。昏庸的君主,必然急于追求享乐而疏于治理国家,那么他就会忧患缠身,一直到身死国亡才可罢休,这不是非常可悲吗?打算要得到快乐,却招来了祸患;打算要得到安定,却招致了危险;打算要得到幸福,却招致了灭亡;这难道不可悲吗?唉呀!统治人民的国君,也该仔细体察一下这些话了!
11【原文】故治国有道,人主有职。若夫贯日而治详(1)、一日而曲列之是,所使夫百吏官人为也,不足以是伤游玩安燕之乐。若夫论一相以兼率之(2),使臣下百吏莫不宿道乡方而务(3),是夫人主之职也。若是,则一天下,名配尧、禹。之主者,守至约而详(4),事至佚而功(5),垂衣裳,不下簟席之上,而海内之人莫不愿得以为帝王。夫是之谓至约,乐莫大焉。 【注释】(1)“若夫”,“至于”义;“贯日”,整天。 (2)若夫论一相以兼率之:“论”,借作“抡”,“选拔”的意思。 (3)“宿道乡方”:“宿”,“守”义;“乡”,通“向”;“方”,指道理。 (4)“至约”:少而又少。 (5)“至佚”:极其安逸。 【译文】所以治国要有正确的治国之道,当君主的一定要尽到自己的职责。至于那需要整天去周详地加以处理,和当天就要加已全部解决的是事情,可以让各级官员去办,不必因之而妨碍自己游玩安逸的快乐。选择一个宰相统帅百官,使所有臣下只敢做符合礼义、不违正道的事情,那才是君主的本分。这样,就可以统一天下,名望将与尧、禹媲美了。这样的君主,掌管的事情虽然少而又少,但却所有事情都处理的十分周详,但功效却十分卓著;他似乎只是穿着大褂,根本不从坐席上走下来,而全天下的人却没有谁不希望由他来称帝作王。这就叫管事越少,快乐就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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