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鱼语

君子

春天的鱼语

      春光从三月天空照泻下来时，风已经软和一些了，雨雾有时候飘上一阵，又飘上一阵，风把雨雾撩拨得成了弯弯的细线斜着飞；有时候，半夜里天空又忽然划过刺目的闪电，接着，隆隆的雷声由远而近，透过窗玻璃，闪电把黑夜中怪兽一样的群山划照得忽明忽暗。这时候，春天的大雨瓢泼而下，春水哗哗地四处奔跑起来，漫过山岗，趟过小溪，汇入村庄的池塘里。
      父亲说，春水涨，春雷鸣，鱼儿就慌得到处溯流了。
      父亲的话一点不假。此时，村庄里的堰塘盛给人意料不到的欢悦。第二天，雨停了，天上现出暖和的日光，春天显露的芳菲行走在人心里。这时，有伙伴和大人怀揣着闲情陆续地从屋里走出，他们憋了一个冬天，出来活动一下筋骨了，于是就拿着簸箕，捎带上背篓，穿上水靴或赤足行走在料峭的小径。村子的南头躺卧着水库，大而长，一头挨着阔绰的路边，另一头狭长的角落伸到葱绿的山坳里。在山坳的里头，是一畦一畦叠加着上去的水田，春草繁盛，小花绽开。
      欢乐来自于叠加在山坳里的那一畦畦水田。
      每年，春水哗哗流淌，田塍上的垄口中白色的浪花挽着手儿奔流到下一块，又从下一块到第三块，四块……直到这些白色的浪花咯咯地娇笑着扑进宽大的水库。连接库口和水田的缓冲带是一条狭窄的水沟，库塘里奋力溯流的鱼群就挨挨挤挤在蔓生着野草的沟渠里，那些丰腴黑背的鲫鱼们在争前恐后地往上游赶去，偶尔有银白的鱼肚翻在外面，晃亮着捕鱼人的眼。
      民间有谚语：“三月三，鲤鱼上河滩”。其实，发春水时，上滩的可不光是这单一的鱼儿哩。
      水渠边是人最多的，孩子大人忙得不亦乐乎。有先到的用簸箕 拦截在下部垄口，然后用脚从前头一直踢踏下去，溯流的鱼群便人仰马翻般的翻着银白肚皮入了那人的“锦囊”，捕鱼人的笑脸在映着天光和云影的水里笑开了。
      我总是到得很迟。不能和那些挨着水库住的人一争高低，他们占有着我不能拥有的便利。多数时候沿途见他们灿烂 的满载而归，我便急忙地赶上前去。溯流的鱼儿还会三个五个零星往上面游，我并不会担心。我还是会看见它们翕动的嘴和奋勇往前的身子，第一波既去，还有第二波、三波……那一块一块水位涨起来的水田里，偶尔还游动着胖头鱼、鳊鱼、鲤鱼，极少数的几个男人，他们会拿着罾捉住这些“跳龙门”的生灵。
      我照例用簸箕拦在水的下游，睁大着眼睛往下游赶去，黝黑的鱼背在水渠的草丛里若隐若现。我看它们小嘴翕张，惊慌地一个个逃窜，我看它们有的挤到另外鱼的腹下，妄图躲避一场无妄之灾。
      田野里的草籽花铺天盖地茂盛地开，父亲和耕牛劳作其间，父亲把大块的土块耙碎，又用辘轴平整水田。春季耕田，总要从村子南头的水库里放水过来才能耕作，走过冬天的水田没有那么充足的水源。这时候，辘轴在水面滚动起来一圈儿一圈儿地跑，疙瘩的水田变得像是镜面一样平整滑亮，忽然有银白的光亮现出，一下、两下，我见着父亲弯下腰去拾起什么，父亲的手又高高一扬，在空中划过一道圆弧，只听得不远处的旱地“噗通”一声。我走上前去看，带着泥水的鲫鱼在地面跳动，嘴一张一合。
      春天的鱼儿跟着水流来到田间。我沉睡一冬的心瞬间被快乐激活。这样的场景在田野里比比皆是。
      赤足下田，早春的寒意像水里翻动的浪花，一闪而逝。父亲和耕牛在前边行走，泥水过处，银光闪现，我亦步亦趋，向前、弯腰、拾起被辘轴打得晕乎乎的鲫瓜子来，捡拾自己倒映在水中的欢乐时光。
      春天掀起了它的页面，启动了一年中最初的物语。
      多年以后，我仍然被这些小生命感动，记着它们向上游的精神。
      

夏应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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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阳呈祥

春天掀起了它的页面，启动了一年中最初的物语。
多年以后，我仍然被这些小生命感动，记着它们向上游的精神。

龙阳呈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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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

夏应运 发表于 2024-5-19 06:14
拜读佳作，欣赏学习，衷心为老师点赞！

谢谢

君子

龙阳呈祥 发表于 2024-5-20 08: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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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阳呈祥

君子 发表于 2024-5-20 21:13
谢谢

谢谢你的精品文化美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