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山之梅 于 2024-7-8 08:41 编辑
浅谈当代自度曲 【承上】
余随二位长辈习作，于2023年底在提议樊溪诗社诗友“诗咏周家店礼堂文化”时，写了一首《自度曲·痒抓抓〈观飞机跳伞表演〉戏说词语的来由与运用》：“记得一九六四甲辰八，（周家店）大礼堂上演《樊梨花》。启幕时煤汽灯爆了炸，看戏的一时间成了睁眼瞎。大人眼巴巴，小孩闹喳喳。我与同伴沈家华儿对上话，我说急得跳，他说痒得抓。好不容易石棉灯芯儿到，观看薛丁山为何要《三打》，大人小孩眼晴都不曾眨一眨。更有‘急得跳’与‘痒得抓’，成美好记忆时常当作话茬儿拉。//话说次年蛇之夏，我考上隽新走马白鹤上枫崖。县一中组织看省队健儿跳伞、咱学生伢儿乐开花，翘首天空等呀盼呀，总不见飞人曼舞踩伞靶。虽说是后来看得喜笑颜开乐哈哈，那望眼欲穿的心情，一时间却无适当言语来表达。//回校后科任老师出题说看后、写观罢，那急切切盼望之心如何形容一一你们都要应景来作答。我左思右想冒得法，猛想起大礼堂看《三打》发小之间有对话，于是乎应急中遣派“痒抓抓”。冯老师批改作文笑称此语可谓顶呱呱，打分九十五还标上三个红粑粑。‘痒抓抓’来自生活、源自看戏、贴切自然实可嘉，当范文点评赞了再赞夸了又夸。//这之后我深感，知识犹如绾溪纱，大礼堂看戏也能创造语言、帮助咱开智积累涨文化。” 此曲之前，我曾设想用三首绝句或律诗来反映看戏、观伞、作答，总搞不出味道，于是改用自度曲形式。虽然长了一点，但三个场景有如一线串来，故事紧接着故事，“痒抓抓”主题终于站立和呼应起来，也完成了我多年来想写而未能写出来的《痒抓抓》。至此，我也真正地体会到自度曲的优点与味道，它：有格律规范又不纠结拘泥，诙谐、幽默、泼辣、本色、当行、乡土市井气息与蛤蜊蒜酪味道浓厚、少圣籍，多天然，以俗为美以及适合于故事的叙述等等。 文行至此，当代自度曲的定义怎么表达才合适？我仅是一位诗词曲的爱好者与初学者，也曾为诗词曲的发展做过一些有益的工作，但不敢冒昧更不敢定义，然而从比较中感受似乎可以： 当代人所称的这种自度曲：（一）相对于宋代自度曲所包含的度词与制曲二者两相结合形成的“合乐”而言，应视为正宗自度曲；以后演变为案头文学，不再制腔谱曲，则是自度曲的变义。（二）相对于散曲的三个分类，既不是小令，又不叫带过曲，也不落套数，则是一种无律之曲、非曲之曲、曲中新曲，是在散曲基础上形成并发展的散曲自度或自度散曲。（三）相对于古诗宋词元曲的格律，它没有诗词曲那样严格的规则要求，但也不乏格律的传统积淀，彰显自然协律，是诗词化、散曲化了的自度曲。（四）相对于现代诗，可以说是宋词元曲长短句型的自由诗，可以随性而至，充分表情达意，不被挑选词牌所困；但在结构形式、章法布局、平仄把握、对仗的位置、节奏的快慢以及韵脚的疏密等，是有讲究有约束的，是传统与新潮和谐共处的自度曲，是一种文化新式。 综上，当代自度曲融宋词味、散曲味、古诗味、新诗味、戏剧味于一炉，其形式自由灵活，其平仄自然有序，其句式长短交错，其声韵自行和谐，其语言诙谐泼辣伴乡言俚语更显生动活泼。它，宽松自由，亦魂附传统；它，貌似新诗，却神宗曲体，是多种体裁“并重”、诗词曲跨界融合的熔炉冶炼，是传统诗词现代化发展的新兴诗体，是现代诗歌的文学理想。 三、努力写好当代自度曲 （一）领会毛泽东主席关于新诗体的预言 关于当代自度曲的现实意义，湖南散曲界名家吕荣健先生撰有《自度曲漫议》一文，发表在《中华诗词》2013年第4期上。先生在此文中说：“贴近人民大众，吸引人民大众，唤起人民大众的喜爱，是传统诗词现代化发展的必由之路”／“自度曲这种形式值得提倡。因为自度曲可以使中国诗歌的两翼都能得到妥善而完美的改造，从而达到融合和统一”，进而跟时代之步领风气之先。先生还特地引用了毛主席的预言：“我看中国诗词的出路恐怕是两条，第一条是民歌，第二条是古典，这两条都要学习，结果产生一个新诗。……将来我看古典同民歌这两个东西结婚，产生第三个东西。形式是民歌的形式，内容应该是现实主义与浪漫主义的对立统一。”领会这段精辟，感到民歌与古典是华夏瑰宝，怎么也不能丢。在这里主席高瞻远瞩地为当代诗歌的民族化、大众化、规范化走势指明了方向。我们这一辈做过诗词散曲工作，尽管已年逾古稀，仍感觉使命在肩、任重道远而且义不容辞，当顺应时代的呼唤求正容变，为守正创新尽绵薄之力。 （二）感受赵朴初先生的“三个看来” 关于革新诗体创作自度曲，在赵朴初先生看来：（一）“散曲”有“曲律”，有一些“律”甚至严过诗与词。这些都由“配乐”而起，为了便于歌唱不能不如此。如果只是把“曲”作为一种诗体，不再演唱，不再配乐，“合律”问题也就自然消失了。只须照顾到一般平仄，使读来顺口，听来入耳，似乎就可以通得过了。（二）既然不再为“配乐”而写曲，既然撇开了种种为“合乐”而制定的传统曲律，那么又何必非沿用传统“曲牌”不可呢？（三）创作“自度散曲”，不可抛弃“平仄”与“韵脚”两个技术性问题。只要符合大众的语言习惯，只要汉语语音的特点不变，“平仄”与“押韵”是不能无视不管的。若如此，这种无律之曲、非曲之曲的新体诗即新格律诗或格律化的新诗，才能立得住走得远富有生命力。 （三）把握丁芒先生的“一基地三原则九要点” 丁芒先生曾用了16年时间进行自度曲的理论研究，对创作自由曲提出建设自度曲新诗体创作基地、确立“短小、集中、格律化”即“一个基地三条基本原则”的规图，呼吁从元曲中汲取养料，推进自度曲发展。他在创作实践中归纳和提出的“九个要点”，即以读来不别扭、不生硬为要；以曲味醇厚、灰谐幽默、奇俏险怪、不落俗套为要；以气势遒劲、构思天成、跌宕（音荡）自由为要；以反向思维、比喻加排比加比兴为要；以赋予乡风俗语、谚语、歇后语、俗话说、老人言、古话讲、新名词巧妙脱俗、美艳适度如同地方戏脸谱感受为要；以语句短小铿锵有力富有音乐节律、重节奏明快而不过分计较平仄、长短句错落有致、一韵到底平仄通押个别不押韵也不计较为要；以放弃繁琐格律躯壳、摆脱乐音流而重语意流、尽量不用文言少用成语为要；以衬词不增亮色和曲味尽量不用、赋为主比兴辅助、言事说情讲理不凭空议论一番哲理玄学为要；以多用对句屏体避免散文化新闻语气、语言精炼绝不拖沓为要。 （四）参照南广勋先生提示的五个要点 一是从曲的发展和延伸上来看，必须要有传统散曲的韵味和曲趣。二是语言仍需要遵循“文而不文、俗而不俗”的传统。三是构思巧妙构图筒洁明怏，曲而有直体。四是要明显区别新诗和其他说唱型艺术的语言结构和文体架构。五是可参照朱辉先生提出的新体式的架构自度：1、不冠以宫调，但必须有作品的题目，也可以标明“无题”；2、必须用普通话来押韵，平仄通押，仄不辨去上，平不分阴阳，无入声，韵字可以重复；3、宜遵古制用韵较密的特点，非韵句不宜连续使用三句以上。连续使用平声字或仄声字，一般不得超过三个；4、句式结构自由组合，可以对仗，包括鼎足对；5、宜避免使用同声、叠韵，以求和谐美听；6、新体式分为短调（小令）、中调、长调三种：小令一般不超过12句，中调不超过24句，长调句数不限。每句的字数一般不宜超过11字。 （五）借鉴滕伟明滕仕林等获奖者仿散曲套数的技巧 滕伟明的《王老五进城》荣获中华诗词学会华夏诗词奖一等奖，采用的是仿套曲形式： 【王老五】几辈人不进城，逛乡场算上街，谁知道年来时运改！学养了乌骨鸡，试种了紫薇菜，发了一笔小洋财。有道是银钱烧口袋，这几日便有些异想天开。穿一件皮夹克，打一条花领带，成都省咱也走出来。 【盐市口】好一个十里洋场花世界！看得我王老五两眼发呆。果然是人重人，诟知道街下有街！左倒拐，右倒拐，每道门都大打开。看吃的有龙肚凤肚，看穿的有金鞋银鞋。看得我不自在，这厚朴朴的红地毯，好意思随便踩？ 【俏男女】到处是人山人海，涌过去涌过来。鸟男人伸展气派，娇小姐水嫩恁（音论）乖。一个个走得风快，也有胖婆娘走得悠哉游哉。看穿着又精怪，一顺风光着膀子，故意现半截奶奶。 【柜员机】大地方真是千奇百怪，不亲见梦也难猜。你看你看那个妹崽，你看你看那个牌牌！她不慌不忙，大摇大摆，上柜一捅，捅出一叠票子来。新崭崭逗人爱，也没个人逮。 【矿泉水】走饿了又想打夭台，猛想起老婆子一夜聊斋：肉包子不能买，油炸饼不能揣。我跟着学生伢子不戳拐。呀，又出一会乖！我道是醪糟水，却原来凉水装了个瓶儿卖。 【皇城坝】一起走到皇城来，好大个坎子平铺开。也不种萝卜，也不种青菜。种了些青草作甚来？兴得怪，不许人去踩，又没个羊儿在。 【三轮车】过来架三轮车喊让开，你一个洋车夫践什么践！原来是老熟人挣外快。几个月里不相见，狗娃子发了财，账鼓鼓一个钱腰带。你那脑壳不要摆，我又不是蹬不来！喂，你这洋马儿到哪里去买？ 这篇自度曲的特点是视角独特、仿套曲并自创曲牌、纯用口语俚言以及采用丰富的曲式对仗与排比句式，给人以所见所闻新鲜感、形象感和话言表达的幽默感。 再如如滕仕林有曲调的《〈正宫·转调货郎儿〉赞湘江边上的民工食堂》： 【货郎儿】远离了豪华时尚，亲近了平民念想。炊烟一缕袅湘江，便引得四下里民工汉，尽来到这边厢。 【脱布衫】汗巴巴未脱工装，呼啦啦涌进食堂。似一帮、饥兵上场，恰正好、补充能量。 【小梁州】一碗家乡口味汤，先安抚了饥肠。再来杯小酒兴飞扬。边哼唱，跑调又何妨。 【幺篇】说什么难调众口油盐酱，一勺亲情便调和了四水三湘。胃口好，心情畅。饱餐一顿，攒劲又奔忙。 【醉太平】拾掇起家传本行，发扬这烹饪专长。食为天天不废厨房，舌尖上牵动着家国盛昌。莫炫那挥金食玉豪奢状，莫忘了这宏基大业谁开创，想一想这急难险重又谁扛？因此上好饭菜农工共享。 【货郎儿】农工共享，共享小康，莫负了这亿万中华钢脊梁！ 这首集曲荣获第五届华夏诗词奖一等奖。作者生活在湘江之滨，目睹着一座座彩虹飞架，一片高楼崛起，听着那些光着脊梁、流着黑汗、呼喊着的劳动号子，使他深受感染，于是他和农民工友们一起上工地、唠家常。他为日新月异的时代而振奋，更为开创宏基大业的千百万劳动者而动情，于是选择了民工食堂这个特定的环境，以“平民念想”为基调，挥写了这篇对“亿万中华钢脊梁”的赞歌，当认真学习、吸取营养。 （五）品味黄瑞云先生等作家的创作特点 湖北省古典文学学会、省诗词学会、省屈原学会副会长、教授，湖南娄底人黄瑞云先生创作的13首自度曲，分别是《柳色黄·草》《塞上曲》（登八达岭长城）《赤壁曲》《邯郸曲》《杏花春》《楚天春》《山河令》《龙门曲》《碧螺春》《哀郢（音羊）》《西湖曲》《春江碧浪》《春山赋》，颇具特色：命名上，今人创作的自度曲（词）的命名方式多冠以“自度曲+词题”命名。黄先生命名却是直接以“词题或称作新词牌”的形式出现，其每一首自度曲的词题都可以看作是一个新的词牌，而且这些“新词牌”与旧有词牌相映成趣。每首的上、下两阙都是长短句结构，而且不存在生硬之感，不管怎么变化句子的长短及其节奏，变化得丰富、和谐。语言上，平仄相间、雅俗共赏。句式上，多用对仗、排比句式，领字在不同的制词中出现。用韵上，每首都严格遵循《词林正韵》。比如先生的《柳色黄·草》： 柳色才匀，桃花初放，东风唤醒年华。雨韵烟和，长堤陌上，匝（音扎）地齐芽。／／朝朝珠露明霞，渐青青浅覆平沙。漫道荣枯，但将春色，绿遍天涯。 这阙《柳色黄》就字数上而言属于短调。双调，51字。上阙6句，26字；下阙5句，25字。上、下阙各两平韵。韵脚华、芽、沙、涯同属《词林正韵》第十韵部。句式结构为四字句、六字句、七字句，以四字句为主。11句中共有8个四字句，2个六字句，一个七字句。其四字句呈排比或对仗结构。每个分句中词语平仄相间。长短句式交错出现。结构和谐。化用了《柳色青》词牌中的句式结构，并与《柳色青》词牌格律相近似，但又非《柳色青》，故将其名之为《柳色黄》，以切所写内容之题。再如《龙门曲》： 一九九二年秋杪（音秒），预全国屈原研讨会于山西临汾，十月十三日，谒韩城太史公祠，赋长短句，命曰龙门曲。 千里风尘，百年心事，一夜史迁祠屋。好在河阳故地，应魂系龙门飞瀑。到而今、三晋河山，依旧是黄水汤汤，吕梁高矗。遗貌犹端宿。漫低回，萧条庭院，一盏寒泉秋菊。//一代才人天不欲，忍使当年枯槁，向苍旻无告（音gu够）。一掬西风热泪，洗不尽平生抑郁。算只是、黄卷青灯，向千秋孽子孤臣，一诉衷曲。君莫伤孤独，君知否，两千年后，我为英灵一哭。 《龙门曲》一词前有小序，序中已明确为“赋长短句”，命曰龙门曲。属典型自度曲。这阙词按字数分类为长调。双调，130字。上阙13句，63字；下阙13句，67字。上阙5仄韵，韵脚为屋、瀑、矗、宿、菊；下阙5仄韵，韵脚为欲、告（gu）、郁、曲、哭。押《词林正韵》第十五韵部入声韵。句式上有3字句、4字句、5字句、6字句、七字句。句中还有一字领（应）、三字领（到而今、依旧是、算只是）等领字结构。句中遣词始终遵循平仄相间原则，长短句式交错出现，结构自然。非对宋词有深厚功底者，不能自度如此佳构。堪为后学者学习的典范，亦可作为新创词牌流传。 从以上示例可以看出，即使是“自度曲”依然要遵循词体创作的一般规则，不过是从“承旧为新、自我裁度”的原则出发，重新去谋篇成词。其每一首词，都应做到平仄协调，句法有序，音韵有度，同时又兼顾了语言灵活，章法自由等新诗的元素。这样既保证了在篇章结构上有着宋词元曲的明显标志，同时又摆脱了“按谱填词”的形式羁绊，既继承又创新。 （六）个人写作中感觉到的“七要” 一、命题：要应时顺势、新老结合。题材的广泛性带来命题的多样性。既可用“自度曲+词题”之传统，亦可自命新词牌的形式出现。 二、句式：要长短随意，结构合理。自度多数是十字以内之句子较多，多用律句，句式不宜太长，以防止“散文”化。篇幅与句子不宜太长。有的句子在20至30字甚至更多，结果一首自度曲竟成了押韵的一篇散文乃不可取。20、30字的句子偶尔用之增强感染力，但不宜过多。要明确自度曲是在古诗宋词元曲的基础上产生的，宜短小精致。 三、语言：要通俗流畅、雅俗共赏。力求口语化接地气，俚语，含蓄、直白、幽默、诙谐和辛辣讽刺均可适用之。 四、对仗：要自在运笔，宽严有度。继承从古至今所有诗文对仗的方式，既可以有律诗的严格对仗，也可以有散曲的宽松的各种对仗形式。包括二字对、三字到多字对、衬字对、鼎足对、扇面对、合璧对、联珠对等。 五、排比：要适度点缀，增强曲味。运用散曲的感觉、衬字、俗语、重复、对仗、幽默等排比形式，以增加亲和力与感染力。 六、用韵：要调度必须、自然和谐。如散曲一般用韵要密，几乎句句押韵，最低也要隔句押韵。平仄互押通押，一韵到底，最好使用《中华通韵》，《平水韵》《诗林正韵》《诗韵新编》视爱好理当选用。 七、布局：要开合有度，纵横自如。布局谋篇要大胆假设，小心求证；求正容变要尊重规律，协调阴阳，不可信马由缰一条路走到黑。这样才能捭阖有度、独擎天地。 以上仅为参考。总之，自度曲创作要追求自然天成。 “老酒新标本一体，云在青天水在瓶”。让我们行动起来，继承中华诗词优秀文化基因，弘扬传统、立足当代，贯通古今，融合新旧，致力于自度曲研究与创作，为开拓时代新诗体而不断努力！
（成稿于2024年6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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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6-27 16:13: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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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6-28 15:43:3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