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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骏琪:天道(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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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7-17 18:04:3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汉寿老干部网宣 于 2024-7-17 18:07 编辑

天道(十九)

萧骏琪


盛五爹和我们的距离,仅仅只有一厢薄的木壁而已,老人虽然单身,但一身凛凛正气,遇上不平的事敢说敢骂。五爹虽然未上过战场,但一直以军人自诩。听人说,五爹有过短暂婚史,他的前妻贺姓  ,是我干父亲的姐姐,但贺氏没有在五爹家住多久便弃五爹而去,让五爹尝到了性爱的味道而再度跻身于光棍的行列。五爹曾被大队派遣去看地处曹家湾的我们村的茶园,也只那么几年便回了,其原因是不能割舍庶吉堂的左邻右居。回了就回了罢,他的侄儿给了他一间房屋让他生存,五爹在忙时或闲时打几双草鞋,以供有白喜事的  人家用。在我们乡下,如果哪家新丧了老父母,不管天气如何恶劣,丧夫和孝子都必须穿草鞋的,一双草鞋三毛钱,几十双能买10多块钱的,也算那个年代一笔不菲的数字了。

  父亲见五爹打草鞋赚钱,也找了个草鞋码打起了草鞋,庶吉堂大屋一时间竟然有了两家“民营企业”。五爹见了,主动放弃了这一行业,他有“工资”,政府每年给他一百多块钱,这是他参加过志愿军的待遇。但五爹是“仰水鸟”,每次他接到钱,把附近经销店的赊账还了,再去杨家嘴去一趟,一百多块钱就没有了。五爹不吃独食,如果有了什么好菜之类,他会大呼小叫要我们过去一起享用。有时我不在家,五爹就让我父亲烧火,他帮忙炒菜。每次炒菜的时候,父亲都会嘱咐五爹少放点油,说的次数多了,五爹便怒不可及,他坚持着把菜炒完,把锅铲一丢,气呼呼地走了。到了父亲需要炒菜的时候,五爹似乎忘了以前的不快,仍然认真地帮父亲炒菜。大部分的时候,五爹便和父亲一起喝酒吃饭。
  吃饭时,父亲会把自己没有瞎眼睛之前当过好多年的生产队长兼文书的经历说过五爹听,五爹会说自己参加志愿军到了佳木斯说一遍,两个人各说各的,而且并没有因为对方的声音而被打扰,让路过的人莞尔。   
  五爹与世无争,五爹为人本份,五爹的善良是一种本能,五爹和父亲不约而同地认定了抱团取暖的重要,他们谁也离不开谁了。有时他们也有过隔阂,但两个人都不会有什么隔宿之仇,有时在吵了几句话,发现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或者哑然失笑。我发现父亲和五爹从来没有记过仇,父亲需要五爹的帮助,五爹需要父亲的聆听。于是两个人在相视一笑中走拢。
  五爹的侄儿造新居了,隔我家有了百十米的距离,但我父亲会主动去找五爹,五爹知道了父亲会来,他准备了一把缸酽酽的茶水,里面还放了好多芝麻,五爹还准备了一厘火柴,他知道父亲爱 抽烟,有时五爹还把在外面別人敬他的烟留着,等父亲来了就转赠给他。到中午了,五爹会留父亲吃饭,那一碗酒自然是不会少的。
  有那么一个秋天,五爹陪五爹说话,他把火柴放在我父亲能够随手拿到的地方,以准备我父亲能够随时擦燃火柴吸烟之用。五爹和我父亲聊天的内容仍然是千篇一律的志愿军和佳木斯之类的关键词,父亲听了也不会反感,他只是呵呵地笑着点头,表示真的不容易啊,五爹听了,会再把刚才说的话重新说一遍。那一天,忙了半天的我午睡了。父亲在和五爹说话,那是最放心的事。可刚刚入睡,猛然听到父亲用高八度的声音大声地喊道:五爹,盛五爹啊,你怎么了?
  我赶到了五爹的屋里,发现五爹正躺在地上正喘着粗气,他的脸苍白,他的唇青紫,我父亲正茫然不知所措。这时,五爹的侄子也下了楼,我们把五爹放在床上,让这位可敬的志愿军老兵平躺着。五爹上床后没到10秒钟,就发出一声长叹后,如平时睡着了一般,他平静地走了。
  五爹的生命和他的苦难嘎然而止,我和父亲同时放声大哭。
  有那么一天,我听人说娘到了鲊埠,而且也不准备再出去了。听到这个消息,我骑着一部一分新的单车到了鲊埠,有人指点了娘的居住地,我急匆匆地赶到了,走近,那是一所小学校,课堂里的读书声让我回到了校园生活,但我无法投入其中,因为我知道今天我是来找娘的,娘给了我的生命,父亲也需要娘的回家,我们这个家有了娘才算完整。可是,学校里没有娘的踪影,难道是我找错了地方啊?可对方提供的确实是这所学校。正在我茫然不知所以的时候,一位知识分子模样的男人不紧不慢地走出了教室,他见了我,先是怔了一下,然后作恍然大悟状,先作自我介绍,他是这所学校的教师,也是本村人,他说他认识我,因为我娘把我的照片给他看过。最后他告诉我,我娘就住在这所学校里,不过,她现在可能去田里梱稻草去了。
  我终于再次见到我的娘了,娘仍如以前一样对我微笑着,娘的辫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齐肩的短发。娘尽管40多岁了,但仍然好看。母子见面很是平静,娘只是告诉我,老蒋去附近做漆工去了,擦黑时会回来的。娘要我进屋去坐,我进了屋。那是一间什么屋啊,20多平米的一间房子,有一个床被象征性地用一块布隔了一下,然后是煮饭吃的土灶和炒菜用的梭筒钩和吊锅。在上世纪80年代中叶,娘居然还过着这种近乎刀耕火种的日子,我尽量抑制住自己的眼泪,平静地看着娘擦吊锅和洗腊肉,儿子来了,她正投入地给我做饭吃。天黑了,伸手不见五指地黑。屋里的烟很呛人,我打开房门,走到了走廊,只见阡陌田野里,有点点黄色亮光正由远而来,娘也看到了,她说,这是老蒋回来了。我仍然一脸平静,看着那亮到了眼前。
  蒋师傅见了我,一脸惊讶,他想和我说话,但不知怎样选择词语。呆了约一分钟吧,他终于进屋,从柜子里摸索出一个吊水用的玻璃瓶,再度出了门。我知道他是去打酒了,但我也没有阻拦他,我知道蒋师傅现在对我有一颗愧疚之心,我知道蒋师傅知道我是喜欢喝酒的。我看着他出门,我看着他回来,我看着他颤抖的手斟了三碗酒,放在我和娘的面前。这时,菜炒好了,红肥相间的腊肉正泛着诱人的油光,我喝了一口酒,吃了一块肉,蛮好,这正是娘的手艺。我看看娘,我忽然发现娘也在看我。我心里突然有一种难受的感觉,竟情不自禁流下了眼泪。再看娘时,她也是泪流满面了。
  我们都没有醉酒,我们都很清醒,我违心地接受了蒋师傅,但我认为这种接受很是残酷。父亲发“猪头疯〞病的时候,会迷糊地叫娘的名字,我懂的,父亲的心里一直珍藏着娘的一颦一笑。但父亲是彻底的一厢情愿了,娘忘了父亲,娘的心被这位矮小的蒋师傅占据了。现在,我真的有些恨那个保瓦匠了,你娘的是吃饱了撑的吗?害得老子一个家都不完整。那一夜,娘打着那支只有黄亮的手电,把我送到邻居家里去睡,可我哪里能睡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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