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故乡，两份浓情

恬淡时光

文图/陈丽萍

我是个极恋旧的人，却不是一个古板的难融社会难融环境的人。在我刚踏入临澧父亲常念叨的家乡时，我的心中依然飘飞着白雪，依然驻扎在晶莹剔透的冰雪世界，依然在迨荡的春风里燃烧着对大草原的渴望。我一直站在十五岁的风口上，淋浴着江南的雨，吹着北国的风。
我属于哪里？我问自己，问悠悠飘荡的白云。云说：“我属于过去??美丽的伊犁河谷。我的童年烙上了千里冰封的北国风光，烙上了大草原葱绒的印痕。”我属于这里，亲友说。被江南多年温润的雨水滋润，我已失去了昔日的野性与疯狂，多了一份江南女子的秀丽与柔美，我注定要在一条悠长的雨巷里留下一串叹息，一个梦，一个无法割舍的情感故事。于是两个故乡搁在天秤称上，不倾不斜。
我现在站立并生活的地方临澧，是我刚刚懂事时父母一直念念不忘的地方，他们总是在月圆之日，面对家乡的方向痴望，往往一句“家乡的桂花树怕要开了吧。”母亲的眼里就闪动着泪花，而父亲必然会用一则则美丽的故事化解乡愁。那时父亲一说家乡心中就会澎涌出无限深情，他会说出一长串挂红挂绿染香的诗词来，引我向往。他说家乡是一片绿色的海，那里的百姓和善、勤劳、智慧，那里的风景怡人，空气清新，那里没有分明的四季，葱绒会萦绕整个人生。他说家乡的美丽，也说家乡的贫穷，有人吃不饱饭，有人上不起学，有人陷入疾病的恐慌。
我的憧憬在父亲的话语中浸染着绿色，浸染着灰白，浸染着红粉李白、油菜的花香。我并不急于与它会晤，我知道迟早有会有一段难忘的相逢。我还是喜欢站在四季分明的北国土地上，感受它的阔大辽远深沉，淘洗童年的无忧与欢乐。
北国的四季铺展开是景是画。春天，雪水消融，河水暴涨，它奔涌的样子像极了我心中的长江、黄河，它清澈干净，温而不寒，它有一个芳香的名字巩乃斯河。读它，能读出一份阴柔，也能读出阳刚与朝气。它奔腾着，时缓时急，引得两岸的花草飞扬或跌落。春天的花由马莲花统领，它密密匝匝的叶子里一旦探出紫色的花儿，蒲公英及一些不知名的野花就迫不及待地露出娇羞的芳容。春天的草原就象铺了一层绒绒的地毯，绿得看不见尽头，香得让人沉醉。在这么辽阔的草原，这么美丽的苍穹下，人与自然，人与动物和谐相处，处处洋溢着笑声。置身于这样的世界，眼里是一片绿海，我们则是绿海中漂泊的小舟，荡漾，荡漾到幸福的彼岸。

春天，雨过天晴与伙伴相邀采摘蘑菇，星星点点的蘑菇一团团簇拥在一起，喜滋滋地晒着太阳，一不留神就被我们找到，看它们卧在掌心中白白胖胖的样子，心里就乐开了花。蘑菇炒青椒、炒肉丝的香味倾刻间弥漫开来，诱着我们向家狂奔而去。夏天，路旁的白杨笔直地站着，强壮的枝干枝叶不断地向高远的天空伸张，整个街道就像被一把绿色的伞笼罩着，没有丝毫的炎热和躁闷。秋天，雁儿南飞，鸟儿迁徙，阴山口的风吹断了蓑草，吹落了枯叶，短暂的伤感是难免的，但一想到冬天很快会来临，洁白的雪花会纷纷扬扬，心就多了一份欢畅。谈雪，我有太多的话题，我甚至认为自己就是雪花中的一朵，与寒风为武，与冷酷的冬天作伴，将刚与柔完美地结合在一起。雪花飘飞的时候，我像追逐风筝一样奔跑、欢叫，它不会像风筝一样越飞越高，而是轻盈地飘向我，吻我的唇我的脸我的颈脖，会跳入我火热的胸膛。我会痴痴地看它曼妙起舞，翩然如蝶，我会醉于千树万树梨花开的景致中。银装素裹，纯净的世界，孩子们滚雪球、堆雪人、打雪仗，还有玩不够的滑冰游戏，让冰冷的世界擦出温暖快乐的火花。一些难忘的事难忘一人驻扎下来，让我挥之不去，弃之不得。
那年十月，我也像南飞的大雁随父母迁徙，离开生养我的第一故乡，留恋的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年少的我第一次品出了生命的苦涩。我一直被天山揽在怀里，足不出户，这次是去我的另一故乡，它在父亲的描绘下不再陌生。
葱郁随着离北方越来越远而浓厚，我第一次发现深秋的绿那么撩人，绿入我的心窝，带我走进父亲的老家。老家人是和善的，他们把土地上生长的宝贝全部奉献出来，摆了满满一桌。在风吹草动的夜晚，在黯淡的煤油灯下，我开始回味父亲的话，那些贫穷的字词窜上心头，让我出了一身冷汗。原来这里远没有我的北国丰实，它贫穷得点不起白炽灯，让煤油灯熏着夜的幽梦。
我在父亲的故乡多了份担忧，从没生活在农村的我，能在泥土地里翻出怎样的人生？不久，我们来到了县城，不繁茂的商场，不多的人流。我继续求学，然后工作。
三十多年弹指一挥间，这里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煤油灯早成了历史，繁华的街市，车来车往，商贾如云，琳琅满目的商品让人应接不暇，钱袋子的丰实，让人们个个光鲜照人。人们现在不仅追求物质的富足，而且更多崇尚精神的富足，不断地放眼世界，放眼未来，利用互联网迅速捕捉时尚信息、致富信息、高科技信息，让阡陌纵横的土地焕发奇彩。我不再担忧它的未来，它稚嫩的翅膀已长成，可以飞向蓝天，傲笑苍穹。
我庆幸拥有两个故乡，两份浓情，它们伴随我成长，伴随我一生。我用笔用心撰写出它们的美丽，希望平凡的我简单的我不会被它们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