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四十五）

汉寿老干部网宣

天道（四十五）

萧骏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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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积压了的农活在几天之内得到了大刀阔斧的投入，那一段时间，我和游霞忘我地劳动着，她砍柴火、挖土种菜、去稻田里打农药、摘茶叶……到中午或收工后，我们烧火煮饭、洗菜烹炒，忙了个不亦乐乎，一天两餐酒自然是不可少的。慢慢地，柴屋里装满了柴，菜园里不见一根杂草，所有的农活得到了缓解，我们去户外劳动的机会明显短了好多。游霞还把家里收拾得窗明几净，床子被子也洗得干干净净了，连屋面前的地坪及屋后的风景区域也收拾干净。我发现，游霞喝酒的境界很高，一餐都在半斤以上，我也没有见到她红过脸，她总是那样不紧不慢地喝，也从来没有如别的男人一样喝多了说胡话发酒疯。问她，她告诉我，喝酒是她家的天赋呢，平日爱喝不喝的，但到了过年或父母生日时，一餐饭要喝十余斤酒，且没有一个人醉，她家喝酒有一个共同特点：稳。在我家，白天我们可以无节制地喝酒，但到了晚餐时，我会尽量少喝一点，以免骑摩托车时路上出现什么意外。我们白天到我家做事，晚上骑车到她家去宿，第二天吃了早餐后再到我家里来。
       后来，邻居瞿再兴做黑毛茶生意忙不过来，他请我到他的黑毛茶生产作坊做事，我做的是晚上，从下午五点多左右，到第二天凌晨六点或七点结束。我是翻炒茶叶，工序很是简单，把刚摘来的茶叶放进机子里自然翻炒后再放入揉茶机里，到时候了，把炒好揉好后的茶叶装进箩筐里，担了送到左邻右舍的地坪里。做到了半夜时分，老板还会打一个荷包蛋下一份面条宵夜，我会顺便喝二两酒提提神。庶吉堂面前有一口渔塘，里面有很多野生鱼，我会顺便炒点剩饭加韭菜豆豉做诱饵，放入一个鱼罩里，搞点野生鱼以供第二天的伙食之需。做到30担茶叶左右，天渐渐亮了，待邻居们起床时，我可以下班了。回到家里，洗个澡把饭煮熟了，这时，游霞也会睡眼朦胧地起床帮忙。因为我在再满哥家里做茶叶，就让她和再满哥的老娘翠媠娘及他的女儿卫伢几一起睡了。做完早餐，喊父亲起来吃早饭。然后，由她骑着摩托车，一起到游家去休息。也是一样的作息时间，只不过改了个白昼而己。晚餐时，我们会打一个丰盛的包拿回家来，以供父亲亨用。
      茶叶做完了，家中的事情也忙得差不多了，我们会一起去看娘。游霞还为娘织了一件毛衣，娘很是喜欢。在娘家我们住的日子不多，有时第二天就赶回家了，有时住二至三天不等。有一次，田里闹了石灰，很多泥鳅黄鳝在泥里痛苦地翻滚，不顾是下雨天，我兴致勃勃下田捡了两碗泥鳅黄鳝，拿回家洗干净油炸了吃了。没有想到的是，到了晚上，我竟然病倒了，躺在床上不能动弹，头部发烧，吃什么吐什么。娘急了，忙和游霞在附近找了一个赤脚医生来看病。医生说，没什么大病，不要紧的，感冒了，吃点药就会好的。游霞服侍我服药，但我刚吃进去，就翻天覆地地吐了。游霞说，我们回去吧，去医院里看看，在这里是好不了的。我点点头，表示同意。这时天也没下雨了，我费力地爬上摩托车，紧紧抱着她的腰，向大栗港驶去。
      上天保佑，幸亏我们回得及时，也幸亏我吃了药就吐了，检查后，医生说患的是钩体病，服了感冒药会出人命的。游霞大吃一惊，突然后怕起来。我住了院，游霞父母也来医院看了我两次。住了第三天，我竟然有了胃口，喝了一碗稀饭，还下床走到了街上。可以出院了吧？出了院，到了游家，游父说，你完全好了，就到街上找一个适中的地方杀黄鳝吧，三块钱一斤进了，杀好后可以卖到12元一斤。可是，我可没有杀过啊，复杂吗？游父说，一点也不复杂，今天中午吃黄鳝，你姐捉了几斤送来的。说完，他找来一块木板，抓一条黄鳝往硬物上丢了几下，黄鳝不再挣扎了。再把黄鳝摆放在木板上，用一棵很尖的铁针插入头部，再用一把锋利的、呈半月形的小刀从鳝鱼背上轻轻地划下来，黄鳝被划开了，出现了肠肚，游父用水冲洗干净，去头尾后，一条完整干净的黄鳝杀洗成功。我目不转晴地看着，当游父杀掉了一大部分后，我说我想试试。
      我学着游父的操作方式，笨拙地杀着黄鳝。那一条条活蹦乱跳的爬行软体动物，到了我的手里却拚命挣扎着。我捉过黄鳝的啊，在水田里，用手指头伸向它的洞里，弯弯曲曲搜寻着它所居住的地方。当手指头接触到黄鳝的那一瞬间，黄鳝的第一反应便是想逃走，但我丝毫也不给它机会。也没有多久的时间，一条黄鳝被逼出洞外，这时，我会快速扯几片禾叶夹在手指间，瞄准黄鳝，用力夹住它。禾叶可以控制住黄鳝的泥滑，这样，一条黄鳝便手到擒来了。可是今天，我怎么这么不容易控制住它？在砧板上操作了半天，我终于成功地将一条黄鳝剖了洗尽，但剖后的它如一件破碎的衣服，千孔百疮地摆在盆里，似乎在无言地诉说它的苦命。
          千里之外   积雨云遁去
          叶脉清新如昨
          我们没有放弃花季的誓言
          而顶膜的太阳
          正虚张声势地告诫岁月
          没有谁在一声唿哨之后
          叶脉上的积雨云
          会卷土重来
      我终于学会了杀黄鳝，我的师傅是我的准岳父，当我能够随心所欲把一条条黄鳝快速地剖开洗净时，老人对我露出了赞许的微笑。那天下午，游父做了一锅黄鳝，要我们立即装进食盒，送到大栗港给我父亲吃，并加了一瓶谷酒，告诉我们，送达以后，服侍父亲食后立即回来，到这里吃晚饭。我感动了，这个世界，还有人在乎父亲啊。游霞已站起了身子，也不知道她是要急于出去，还是要急于回家？
      白发斑斑的时候，回忆是最美好的。我们不相信因果轮回，我们知道来到这个世界只有一次，但为什么这个世界还有那么多尔虞我诈？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是平等的，这就是佛的国度里的众生平等。可是，我们做到了吗？我们往往看不起的人群中，有超过我们智商的人，我们没有权力看不起任何人。但父亲遭受的待遇是非人道的，他是残疾人，他的智商并不残疾。当父亲刚瞎眼睛的时候，有他的同龄人开玩笑似地叫他瞎子，我会严肃地告诉他：瞎子是一种群体现象，是残疾人的不幸，而不是一个人的名字。
      我和游霞再一次到了大栗港，我们把黄鳝加热后端上小桌，我们为这位不幸的残疾人父亲斟满了一碗酒，告诉他，这是我岳父要我们专程送下来的……父亲听后，泪流满面，一个劲地说，谢谢，谢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