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中篇：矛头所向（7）

张新泉

　　 七、真假孙悟空
　　 话说那天老书记从繁忙的一批两打中动身出发，日夜兼程，两名司机，歇人不歇车，到北京见到了首长华国锋同志。周总理刚刚过世不久，华国锋接过相印还没有几天，马上收到了一些反映老书记是林彪死党的信件。
　　 华总理知道：这是有人栽赃，几年以前已经审查明白，何又吹来此风？他是一个光明磊落的人，哪里会有那些钩钩搅搅？再说，自从湘西剿匪后，就已调离林彪部队，离军从政。没有脚踏两只船，没有参加过林彪一伙任何活动，很多熟知情况的人都已经作证。然而，对同志负责，有些问题还得当面陈清。老书记对华总理用一个钟头把来龙去脉交代得清清楚楚，接着又到隔壁花三个钟头写了近三千言书面材料交给华总理。并说：“一切交给党，用党性保证，此身是韭菜扮豆腐，一清二白。材料交您，有什么出入随时随地查问。如果失实，接受党纪国法制裁。您还有什么交代吗？如果没有，我打算马上回去，把中央交代的一批两打任务搞个水落石出！”
　　 华总理道：“没有什么了，中央充分信任你！不要有顾虑，事情很快就会弄清白的。乌云不会永远遮住太阳。现虽是春天，却好比多事之秋，头绪很多，先把这一批两打首先抓落实。我在这里静候佳音！”
　　 回去的路上，老书记心里想：自己上可对天，下可对地，问心无愧。党性原则，始终铭记，但是还有人背后施放暗箭。可见任何一件事情，有出现两种结果的可能。这就得看看当事人是否做到实事求是了。
　　 此时他忽然产生联想，那个一批两打也会不会有失真的地方。这可是一把双刃剑，弄好了，功莫大焉。弄糟了，就会伤及无辜。回到省城，来不及休息，马上召开常委会议，各自包干负责，做到准确，实事求是，既不让大鱼漏网，又不叫小鱼遭殃。如有失真，拿责任人是问。接着向江源县赶去，杜绝好大喜功者的扩大化。秘书马上打电话到了江源县，要县委书记把记录一齐收集起来，县委书记有了前车之鉴，不敢马虎。等老书记一行到来，收集的文字也摆上案头。
　　 县委书记说：“老书记，您真是革命加拼命、拼命干革命的典范啊！我们年轻，尚未如此，和您相比，真是天上地下哇！”
　　 老书记不听他抬轿子，指着材料说：“齐了吗？”
　　 “应该齐了，您怎么交代的我们就原原本本照办！”
　　 “最重要的是，办事一定要实事求是！不能露网，也不要过头，办成冤假错案。没有问题的，不要久留。你们这里有一句土话说得好：‘不能炒起锅巴凑饭多’。有问题的，弄个明白，不能滑掉，滑掉就是白搞。”
　　 老书记连夜审阅。五百份材料一晚上如何看得完，这难不倒老书记。他和秘书各拿一半，一个区一个区找，每个区几乎一刻多钟就看完了。表上自我交代栏里，检举揭发栏里，没有内容的，就剔出来，容易得很。三个钟头，全部清理完毕。发现好几个地方有扩大化倾向，用笔做上记号。
      陬五区的材料里面，那个杜平、王一鸣自我交代材料，几乎没有只言片语渋及贪污实事。检举揭发栏，也没有一个字呈现。年轻，工作时间不长，问题应该很容易搞清楚，但是这些材料的领导批示栏上，竟然可笑地批着，重点整态度字样。我们是整贪污怎么变成整态度了呢？莫名其妙！中央、省里何时何地发过整态度的文件，便马上提笔批示：整态度不妥，如果这些人没有问题，明天马上走人！
　　 材料记录了全县近五百营业员的交代发言，其中三百多人问题应该不算特别严重，但要接受一次很好地教育，积极退赔，起个治病救人的作用。还有一百多人问题轻微，可以从轻发落。比较严重的有七八十人，都有千元之数和几千元不等，其中六人过万。那些人在年年都有运动的情况下，为什么还有那么大的胆子？看来这个运动还是非搞不可！老书记真正有些不明白了。这是什么原因呢？哪一个环节做得不到位呢？年年喊打，老鼠依旧。自然界的老鼠没有约束，故鼠害不减。人间的老鼠在警钟长鸣之下，怎么会这样？对！那就是约束不力了。一定要找到结症所在。就对秘书交代说：“马上打电话给县委书记，要他明天召集县委一班人，上午开个分析会，研讨会，总结经验教训。”
　　 由于省委书记坐镇县城，县里三套马车高速运转，平常非常棘手的问题变得容易了，除了杜平、王一鸣提前毕业，其他各个供销社类似的人都打发走了，不再炒起锅巴凑饭多。一批两打真正开始做到实事求是，第二天的分析会更是让县委一班人清醒了。
　　 老书记集思广益，会上要求人人畅所欲言，勇于批评自我批评，成绩不讲不重要，问题不揭不得了。“如果谁有打击报复，直接写信给我，我来为你撑腰。”  
     在老书记大无畏精神鼓舞下，大家非常热烈，为了事情办好，为了在毛主席革命路线下胜利前进，问题人人谈，两次发言，三次发言都有。
      最后，老书记直言不讳语重心长说道：“以前县委班子缺乏集体领导，有一言堂倾向。书记对的，照办。书记不对的，也照办。有的人明明发现错了，也不提出来，扩大化就让扩大化。贪污分子耍滑头还受表扬，坦白了就不要退赔了。只处罚了一二人，那些几百元的退赔了事，几个万字号的由于坦白积极，反倒没有让他们退赔。结果就把一些嘴巴甜的人培养得更多了，坦白是积极了，年年的贪污也更积极了。反正不受处分，没有是非界线，还多了人加入贪污行列。领导错误理解坦白从宽，变成宽大无边怎么要得。怎么能对重大贪污不作退赔处理呢？这有以儆效尤的作用吗？失却意义嘛？花九牛二虎之力，又使运动回到原地，白搞了。活怕人不坦白，给与不必要的优惠。脑壳里装着不知是从哪个领导嘴里听来的八个字：批评从严，处理从宽。闹得每年雷声大雨点小。抗拒从严，变成求实从严（没有问题的人容易顶牛，反过来搞没有问题的人）。自搅混水，还自为得计。无产阶级的子弹，是射向敌人的；一批两打，是打问题的。他没有问题，整个什么呢？他的态度很好，不拿公款公物，这就是一个营业员、一个正直人应该持有的态度。去整这种态度，不是与运动的目的南辕北辙吗？”
      如果不是省委书记来理顺思路，真不知这一批两打打向谁。这位县委书记自作聪明得可以，以后有培训，让他学习一下！再不行，调离岗位！当然，如果能够及时纠正错误，能放下架子，能接受批评，改了还是好同志。若是将错就错，一错再错坚持做错，对革命的损失就是不可估量的。
　　 老书记看到县委一班人渐入佳境，就赶忙作别，到其他地方现场办公解剖麻雀去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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