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的书摊（5）

张新泉

　　 五、老唐
　　 刘胡子到家，马上把借的唐大力的《海灯法师》拿出来看。30来页后吃中饭，饭后刘胡子接着要看，堂客要刘胡子去买煤。这时候快下午两点，刘胡子就顺手把书放在房里桌子上，挑了一担小箩筐去煤栈。买煤的人多，够等，回来到了下午四点。马上开始拌黄土和水，用做蜂窝煤的工具手工做，做起时天黑了。吃了晚饭，洗刷完毕，兵贵神速又要拿书看时，意外书不在了。问堂客：放桌子上的书呢？
　　 “爹爹拿了。”
　　 刘胡子听了，心里咯噔一下，“你怎么让拿了呢，这是今天才借的，看了马上还人家的。”
　　 “你不讲一声，我哪里晓得。只以为是你自己的，是柜里拿出来的。”  
     “哎……”意料不到让刘胡子无话可说。
　　 刘胡子丈人可谓乡里秀才，街上没有金对卖的时候，队里哪家红白喜事操办，张挂两种对联基本出自他的笔下。虽是土老帽，毛笔字并不比半数书法家差。至于联语内容，脑壳里装了一定货，基本够用。还喜欢讲古，讲一些口口相传的内容，亏他记得。田下户后，有时候在晴天晚上邀队里两三人上街听渔鼓。在茶馆外面免费听的，不用付票子的。家庭人口多而钱有限，不必要的开支尽量减少。听的渔鼓内容也化为他讲古内容之一。主要呢还是来自书本啰。女婿刘胡子的书，时不时来拿几本去。刘胡子上班不在家里，由他拿的。事后有的还来了，不过新的拌成旧的，弄成八月楂了；有的丢失，被他转借。可惜一些书永久失去，再不回来。岳父大人热情好客，谁借就借给谁，博了一个好名声；只是不那么负责任，替刘胡子考虑哈完璧归赵，很多书没有下文。怎么丢的，还能不能弄回来，刘胡子回家偶尔碰面的时候，一概不对刘胡子明言，不说到这上面去。拿有兴趣，还差义务。上中下完整的书，差本把不足为奇，还来时大都别别歪歪了。队里伙计雀包客，暗中给他起了一个不那么好听的诨名：阴司糊二。刘胡子是大大咧咧的，他人不珍惜管不了，自己珍惜就够了。只有想起，要拿出来看的时候，发现东西在不知不觉中去向渺茫，还是很恼火的。刘胡子对丈人借看无意见，搞不见了有意见，不好讲他大人而已。只希望以后有借有还，莫再遗失。丢失后，那种失落讲不出味道，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啰。对于这本《海灯法师》，也可能有去无回。那时候没有电话，不便上门去讨。如三天没有消息，就上门去拿来即可。第三天没有来，刘胡子骑自行车到岳父家，岳父说书又被河那边的小姑爷拿走了。刘胡子焦急也无办法。小姑爷是刘胡子敬重的人，是个博览群书口吐莲花博闻强记的主。是不是岳父打测，他弄丢借给了不值得借的人说是小姑爷拿的。小姑爷住河（沅水）那边，无事不会常来常往，哪里刚刚来书，他就恰好赶到借去。应该不会事事凑巧，其话真假刘胡子一点不怀疑，不朝那方面想。      事已至此，马上到老唐那里自行了断，有书书交，无书话交。几毛钱的书，赔也不要紧，朋友童大力不要他赔也未可知。见了童大力，他说：“海灯法师飞了，我亲戚在看，迟些日子把你行不行？”     

　　 “先讲好的今天还书，哪门讲的就要哪门呢作数，怎么可以乱弹琴呢。男子汉呢大丈夫呢，信义丢不得呢……”
　　 “事出有因，不是故意……”见唐大力不松口无回旋余地，无非就是照定价赔他啰，几毛钱赔给他算了，就说，“你那书，当我买了……”
　　 “你买不起……”唐大力语出惊人。
　　 说这号话，竟把刘胡子说懵了，“定价几角钱，我买不起？我到新华书店买本新的赔你……”
　　 “书是新华书店出的，只是现在没有了。”
　　 “我们是朋友，你说怎么办？”
　　 “莫得我逼到牯牛下儿，给你解一个窍（想个办法），拿一炮块钱（十块钱）来，此事一笔勾消。”
　　 十块钱当时是大票子。“这就是朋友解窍？口里喊哥哥，手里摸家伙。十块钱，我一个月的工资也只有五个十块。我满满当当六天工资才赔得你一本定价几毛钱的书起？翻十几倍价，亏你喊得出。我又不是租书，是朋友之间地借。不见了照价赔，天经地义合情合理。破旧了也不打你的折，不把你吃亏。”
　　 “你得我不吃亏就不吃亏呀？话不能这么讲，我摆摊子，靠书吃饭，它就是我的讨口本，你记住，它是我的讨口本。我最少还靠它弄百十来回钱，失去书等于饭票子过河。是别个，我非要算他一年租金不可。每天五角钱，三百天就是一百五十元，收你一炮块，还多？”
　　 “你还是不是朋友，搞我的利滚利，你是吸血的资本家呀？过去地主的搞法用到朋友身上来了呀？”
　　 “我倒是想当个地主，当个资本家，现在当得上的都光荣，不丑。遗憾，我的财产还不够当。现在笑贫不笑娼，万元户光荣，发财光荣。白猫黑猫，捉住老鼠就是好猫。先生你要晓得哩！一个时候是一个时候的讲法呢！”
　　 见他油盐不进，图穷匕见，已无一丝朋友交情，刘胡子不由有点发怒说，“不过就是一本薄书，你还一本万利要当地主资本家。我还是当无产阶级，你杀我无肉，刮我无皮。给你五块钱，让你八倍发财，这要得唦！你要就要，不要拉倒。钱，拿不拿？不拿，我走了。”老唐屁颠屁颠过来从刘胡子手里把钱薅了。

龙阳呈祥

拜读新泉老师佳作，欣赏学习，受益匪浅。感佩才华出众，衷心为您点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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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爱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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