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的书摊（12）

张新泉

　　 十二、袁大头、许大马棒、点子
       刘胡子家里吃了晚饭，正准备看哈电视了早点休息，第二天好早些去常德进书。门外响起自行车铃声，掉头一望，是转运站搬运工曹大个。“曹大个，屋里坐。”
      “刘站长，接着转去的，就这里讲两句，是朱站长要我来通知你的，要你明天一早到区社去，一把手主任找你，有事安排。转运站都在讲，可能只有你自己不晓得，要你搞‘现事’（即原干什么还干什么）。”  
     曹大个喊刘胡子刘站长，区社并没有这样封，是个人的客气，也说明官本位到处流行，这不是好事，越发助长世事不公。有的人就喜欢接受人家喊官衔，没有官衔的也喜欢冒充。刘胡子觉得不妥，幸喜没有几个人这样喊，构不成冒名顶替，就没有对曹大个来番更正。想必曹大个认为人人都喜欢戴高帽，故意拔高，他明白，就不讲他。
       真是军令如山呀，干得正有味道，若是长久把书卖下去，是不愁吃不愁穿不愁小娃子学费的。发大财，老老实实正儿八经是没有大粑粑吃的，他没有作指望成暴发户，比在单位强就行了。他不是非要出来不可，是单位头头想方设法硬要开他出来。现在出来了，又来名堂，又要他返回。早知现在，何必当初呢。单位哟单位，想为你争光，只想你壮大，却是不容，好比以前志士报国无门一样。既然赶出来了，就让俺时间干满唦。干满了，你不催，也是要回来的。一定是发生什么问题了，这些利己主义者，是希望刘胡子永远不回来的。不由心道：“捉鬼放鬼都是他们。罢罢罢，和单位没有脱钩，就打个转，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第二天坐“湘运”两个钟头车程后到区社……办公室里，体态高大壮吧肉坨平时难得一见的主任在坐。刘胡子喊了一把手一声“徐主任”就没有话了，如果思想相通气场近似的人，他也不是没有几句话说的。但是反感的，尽管是和头头，别人拍马屁唯恐不及，他却反成哑巴了。不会沟通，变成“核宝”（傻蛋）。有个职工说刘胡子有“恐官症”，算说得差不多，太怕他们搞名堂了，防不胜防的。
       “……事情还是你去办，你知道怎么办，一定要办好，不要学王癫子，差火……”徐主任说道。他说的事情，就是调运碳铵。他说的王癫子，就是接手刘胡子的挤走刘胡子的那一位。王癫子只是一名“跑红”的八面玲珑的职工，没有头头安排，挤不走刘胡子。
      徐主任马上觉得不能实话实说，不说王癫子了。心里的意思，清楚。空心花炮，口头本事有余，实际本事不足，中看不中吃。两个月不到，氮氨调运出现很多差错造成损失，影响农业生产。徐主任由此受区政府克了一通，徐主任任人唯亲自作自受，只好骂王癫子不是东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不踢开不行，只好让已经踢开的刘胡子回单位继续舔这块“毛屎板”，当区代表干现事调肥料。如果王癫子干得好，又何须刘胡子二烧香。区社巨头对刘胡子不给送礼打入另册，只不好明摆摆开缺，要他重干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今后有了合适人选，还是要踢开刘胡子的。在一个不妥协的手下，无必要交实底。于是说道：“这次你去，一定要把东西完完整整弄回来。完成任务两千三百顿以外，你要活动，找你的老同学‘点子’，县里他负责分配机动数字，再要百顿，要两三百顿更好……你一定要活动呀！”
      刘胡子听了一头雾水，活动，我的活动就是都规规矩矩搞，都不要小动作。你要我活动，无非就是请客送礼，我有这个活动经费吗？你们给过吗？我自己工资一齐搭上，那些大喉咙也看不起哟，无济于事哟。可是你巨头没有交代找谁拿活动经费，什么时候拿活动经费，规格是多少。  
    当巨头说他还有会开可以走了的时候，刘胡子没有找巨头要，莫把名誉搞黑了，就那样光手光脚赶紧回程了。他要赶紧处理剩下的书刊，按后天调肥料的日子赶到氮肥厂。
　　 刘胡子真是一个高腿猪，不晓得起哈“卡子”。三个月事假干了接近两月，还有一个多月没有满，一般人就要向单位提条件了，他没有提。单位要他出来就出来，单位要他回去就回去。单位要他吃屎，不也吃屎？以为自己是军人服从命令为天职呀？你什么都不是呀！一次积极分子也没有当过，比积极分子还积极。真是受人愚弄的蠢棒憨坨，不考虑忽然袭击给他带来经济损失怎么办。他已经自我考虑了，想到两个人：袁大头、许大马棒。剩货由这两个人吃掉。
　　 袁大头，没有深交。凭直觉，不会拒绝。刘胡子那一手大字，文化革命初露头角。袁大头也是镇上名人，是见识过的。袁大头现在是厂长，就是不认得刘胡子，书刊推销上门，见好也会添置几本充实工会图书室的。刘胡子带着三十多本书到厂里找到袁大头说：“袁厂长，我给送货上门，帮我个忙。单位招我回去上班，这些东西卖不成了，请你给我吃掉部分。都是镇上新华书店没有的货。”
　　 袁大头不摆派头，似乎认得刘胡子，没有疑问，没有拒绝。他也是爱看书的，抄起一本，翻了几翻，就要刘胡子开发票。刘胡子开了发票，袁大头引刘胡子找出纳拿钱。事情意外顺利，何等干净利落。
　　 刘胡子作别，又带几十本去找许大马棒。刘胡子搭车到桃源，许大马棒在公司上班。许大马棒当然是外号，只是他们同学之间，随随便便惯了，这样去叫不会觉得这是《林海雪原》里面土匪的名称，对他不敬。
　　 许老同学比较走运，下放农村是地区学习毛主席著作的积极分子，招工到单位马上提干。现在去向他兜售这些书，应该不是问题。到了桃源，果然不出所料，许老同学爽快答应。
　　 这如果叫开后门的话，刘胡子一生中唯有这两次。其他事情求过人没有，好像没有，或者求了是无效劳动。
         刘胡子本来不想找点子的，私人的事，从来没有想点子提携一把，调动哈工作。不走运就不走运，点子已经不是以前的平等的兄弟，成了政府大员，社交圈子还哪里有当年屙屎做得粑粑吃的人。可是想到山里阶级兄弟生产状况的苦不堪言，找了点子。点子没有正面的爽快的答应，虚与委蛇打起太极拳，干脆就不啰嗦了……不能列外多调肥料回去，大不了再让区社巨头开涮。

彭淑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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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阳呈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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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爱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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