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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相著《事友录》卷之一（十一） 安乡潘相经峰辑 次男承炜仲明校刊
琉球三国地图
充国子监琉球学生教习 己卯（1759）腊月，琉球国中山王，奉命遣官生梁允治、郑孝德、蔡世昌、金型入监肄业。掌监务、少宰吉林观公保补亭，司成全公魁。穆斋 仁和陆公宗楷。凫川 查康熙二十三年（1684）议准琉球国愿令陪臣子弟四人入监之例，国子监遴选文行兼优贡生一人，令其教习；博士一人，专管董率。祭酒司业，不时稽查，俾讲解经书，学习道艺。其教习生廪粮各项事竣咨部引见，倶照官学教习之例。其子弟住房食用，四时衣服，亦统令稽查，务使得所。乃以予人品老成，学业优长考语，奏充教习，得旨俞允。 庚辰（1760）二月朔八日，开馆于太学西厢司业署，礼部仪制司正郎，送球生到监。大司成命助教林人櫆，博士张凤书，同予率之谒文庙、韩文公祠，已谒彝伦堂，到馆拜师。琉球正副使各官，来学拜会，请予姓名籍贯，归告国王。大司成题馆之额曰：“海藩受学”，联曰：“所见异，所闻异；此心同，此理同。”予季承焯，时侍膝下。次年仲子承伟又来，中外友生同学同居食，亦乐事也。予因博考群书，辑《琉球入学见闻录》。 球生照都通事之例，每人每月与一两五钱为纸笔费。日与之百米二升，肉二斤，鸡一只。油盐酱醋蔬菜，石灰木炭。岁送三季冠帽，缎纱羔裘袍褂缎靴帷帐衾枕，食用什器皆全。跟伴人日米一升，肉一斤，衣冠被褥皮靴，皆岁一给之。厨子伙夫、直学直更、皂役各二名。四月内府来搭凉棚，九月拆回。凡宗人府，本监八旗各官学教习，亦食天庾米，衣内府缎纱羔裘袍褂料,，凡三年。予以官生四年归国，食衣四年。官生又学华人供先生，日为馔款予，人亦荣之。
琉球居东南大海中，初名琉虬，隋唐及宋曰琉求，元曰瑠球，明曰琉球。厥初一男一女，生于太荒，自为夫妇，曰阿摩美久。生三男二女，长曰天孙氏，为国主始；次为诸侯始，三为百姓始。相传天孙氏二十五代，一万七千八百有二年，荒远不可信。宋淳熙十四年（1187），有舜天者即王位，五十一年，传子舜马；顺熙卒，传子义本。义本让位于英祖。英祖子曰英慈，慈子曰玉城。国分为三，曰中山，曰山南，曰山北。而玉城为中山王，玉城传子西威。西威卒，国人废其子，奉浦添按司察度为王。明洪武五年（1372），遣杨载齎诏谕之。中山王察度，遣弟入朝，贡方物。已而山南王承察度，山北王帕尼芝，亦来贡。中山山南，皆各遣子入学。中山王察度卒，子武宁袭爵。后有巴志者，举兵灭之，并灭山南山北，奉其父思紹为主，仍称中山王。思紹传巴志，明祖赐尙姓。尙巴志传子忠，忠子思达，思达子金福，金福子泰久，泰久子德。德卒，其子幼，国人立尚圆。圆卒，弟宣威摄位一年，奉圆子尚真为王。真卒，子清嗣。清卒，子元嗣。元卒，子永嗣。永无子卒，国人立尚宁。万历十四年（1612），日本入琉球，执宁以归。二年，不屈，归复位卒，无子，国人立尚丰。丰卒，子贤嗣。贤卒，弟质嗣。 时为我皇清世祖章皇帝顺治五年（1648），尙质遣使奉表纳款，缴前明敕印，请册封。乃命兵科爱惜喇库哈番张学礼，行人司行人王垓，充正副使，往封质为琉球中山王。康熙七年（1668），王质卒。子尙贞嗣。越十余年，贞始请封。命翰林院检讨汪楫，中书舍人林麟焻，往封贞为王。贞卒，嫡孙尙益嗣。益卒，子尙敬嗣。康熙五十七年（1718），命翰林院检讨海宝，编修徐宝光，往封敬为王。乾隆十六年（1751），敬卒，子尙穆嗣。二十年（1755）五月，命翰林院侍讲全魁、编修周煌，往封穆为王。蕞尔海国，仰邀皇纶三锡。 宸翰叠颁，两年一贡，赉予稠叠。又令勿贡马，勿贡非其所产。谢皇恩之贡，准做正贡。屡辍贡期，弗令仆仆，入学之典。康熙二十七年（1688），有官生梁成楫、蔡文溥、阮维新三人。雍正二年（1724）有官生郑秉哲、郑谦、蔡宏训三人，今又有梁允治等四人。每岁廪给衣服，照都通事之例。又有遣归之赏，有加恩之赏，锡类之赏。湛恩汪濊，度越千古。予故臚叙其事，并附记其疆土风俗，以志昭代声教无外之盛。 国分三省，中山曰中头省，山南曰岛窟省，山北曰国头省。三省分三十五府，府土名间切，各有所属村县。近王城之府曰首里，曰泊，曰那霸，曰久米，皆官吏所居。无土田，不入间切之数。久米者，明太祖赐闽人三十六姓所居地也，取世禄之义曰久米。球人自唐始通中国，故称内地曰唐人，称久米人曰唐营。以显贵者多，亦曰唐荣，凡办理朝贡，及遣使天朝，入学肄业，皆用久米人。球地常暖而少寒，草木常青，蚊至冬不收声。十月布秧，五六月熟，田止一种。米惟王族及官家食之，民皆食番薯。他土产无殊异。
男子十五剃顶发，留四余为小髻，插短簪一，耳挖一。王及妃用金簪。王龙头，妃凤头。贵官起花金簪，次以金头银柱，又次银，民以铜。妇以玳瑁。王冠乌纱帽，臣下以薄樫木为骨，蒙之以帕，前七层，后九层，后十三层。红锦花最贵，紫次之，黄与红又次之，绿为下。王着蟒袍犀角白玉带。冬至元旦，先遥贺万岁礼毕，始受贺。官民衣服，皆宽博交衽。袖广二尺许，长不掩指，缺其右襟之末。男女皆竖领，领上一钮，胸右一带。夹衣可两面着，无纽带，名曰衾子。里衣短小，外衣惟男子束以带，别有大带，长一丈四五尺，宽五六寸，围于腰。以锦花为最贵，次黄地龙蟠，次赤地龙蟠，次杂色花。女人不设带，两手曳襟行。俗多衣白。人形短小，质驍健，耐饥寒劳苦。女子更勤，年十五，以针刺指背，黥以墨，岁岁增加，至中年全黑，或方圆如虫蛇花卉文。嫁娶以酒肴朱贝为聘，或男女相悦，即匹偶不治奁具。男尙血气，动持刀剚人，旋自剖腹。屋卑矮，室内布细席，以布缘草荐，名曰脚踏棉。客至脱屣进，席地坐，卑幼皆跪伏。人一小桌，妻子不同食。人死则浴之，缠以布，裹以带。棺制四尺许，屈尸足以殓之。木主以僧题，男曰“圆寂大禅定”，女曰“圆寂禅定尼”，不称考妣。平时不称姓，称地名，父子兄弟皆一名。自大夫程顺则、蔡温辈，渐染文教，教人读程朱书，其风蒸蒸然日上矣。详见《琉球入学见闻录》。 《见闻录》首绘星野图、国都图、岛屿图、封舟图、针路图、传经图，以定分度，辨疆域，记安澜，志同风。其序以琉球王爵，由遣使册封，故首封爵，厚往薄来我国家柔怀之典，近古未有。故次以錫赉而土贡附焉。九州内外，皆吾保章氏掌其星土，故括分野舆地等目曰星土。 册封使臣，由闽省开洋至琉球，非尽球地也，故名之曰“星槎”，而岛迹附之；奉正朔，首封典，国王礼义最肃，故“谨度”次之。佐其王守土者有官吏，故爵禄次之。其君与臣治之养之教之，因其地而风俗以成，故“田赋食貨制度祀法兵刑风俗”次之。自舜天以后，世有令辟，故次以“贤王”，而良吏民附之。凡入学，必请于朝议于部，故“奏疏”重焉。学有食用，故次以“廪给”。学有祭酒司业博士等官，理其事，有教习专其教，子弟自明及今有姓氏可考，故次之曰“师生”。在学四年，严其规，解其疑，故次“教规”，又次“答问”。至进呈诗赋及一切唱酬记序之篇。举足志盛典，广和声，故以“艺文”终焉。每篇叙记典故，唯我列圣及我皇上盛典，皆大书特书。若隋唐元明事实，带叙于小引之中，亦无挂漏，体固然也。 琉球不设科目，不学制艺，诸生所欲讲者四书五经，所欲学者诗与四六及论序记。四生在国时，已受六品顶戴，解音韵。到馆之三日，各用琉球细纸，书其诗呈正，今各录一首。 梁允治《入学诗》云：“奇文诏许共窥探，万里从游意兴酣。海外长瞻星聚北，帷前真喜派分南。藏书有库常兼四，淑世余肱已折三。遥德同门原济济，春风春雨楚山岚。” 郑孝德《春望》诗云：“帝畿无地不春光，万里风恬化日长。到处江山辉锦绣，望中云雾换文章。青归柳线高低色，红入桃腮远近香。俯仰乾坤双眼豁，一时新景拂诗囊。” 蔡世昌《晴望》诗云：“川原雾敛雨初晴，翠黛鲜新霁色清。涧草还沾余润湿，野林尙映远霞明。山分宿霭无云迹，树散疏烟有鸟声。画景环城供客望，凭高送目惬诗情。” 金型《入学诗》云：“丝纶特降海门东，王命从游碣石宫。圣域乘时沾化雨，贤关到处坐春风。鲸钟远响开屯否，鼍鼓奇音发困蒙。独困浅才多未达，不知何日奏微攻。” 梁允治，字永安，其先世为大夫。允治为外间亲云上，从蔡淡元奋志闵学，日夜披吟，忘寝食。遂以其意绘身心性命图；又仿朱子或问法，著《服制辨义》。初入谒，即雍容有仪。执经书孜孜请问，日五七次不休。予谓是太锐，因举古人为学次第法教之。允治喜甚，一字一句必探讨，冀有就。不幸染疫卒。 郑孝德，字紹衣，祖士絢，正议大夫。父国观，充朝京都通官，卒于译馆。孝德为宜寿次亲云上，伤父志未就。昼夜刻厉，孜孜问学，手抄四书五经，尤玩味《近思录》，书《学米贴》，诗文有规矩。予题其左右曰：“欲为海国无双士，来读天都未见书。” 蔡世昌，字汝显，世为大夫，称久米望族，世昌为内间里之子。入学时，年二十四，昼夜抄诵诗文，求向上一层与孝德劘切，不欲专为词章学。予有联云：“人在海邦推俊杰，学从京国问渊源。” 金型，字友圣，具志坚里之子。年十九，质甚清，喜读书。在闽购颁发诸经书，夜阅之，忘寝食，因积痨瘵。到监月余，向予泣曰：“生甫亲明师即若兹，无以报天朝及我王德。贻老母忧，不忠不孝。”语不及他，遂卒。 金型之病也，本监咨礼部，移咨太医院，遣医诊治不效，以三月十六日卒。予先为敛殡于馆外西房，请监各部，于四月初二日具奏。援雍正二年琉球官生蔡宏训在监病故之例，行文户工二部，给予好棺木一，围棺红紬一，并抬夫摃绳等物，定期送至张家湾利禅庵西南琉球茔地附葬。并照蔡宏训之例，特赐白金三百两，以二百两交贡使，附归其家。以一百两为修茔之资。 四月内，官生梁允治疾病，本监咨部拨医调治不效，于二十九日卒。予仍先为办理敛殡，监咨礼部，部奏行户工二部，并请赐金，悉如金生之例。乃延范侍御棫上卜六月初二日，迁柩窆葬。先期，予同郑孝德、蔡世昌，带其从人大福岭，哈立，及皂役人等，赴张家湾，延地师，相茔穴。经纪诸事，令守茔户张姓，雇土工百余人。剪荆棘，搭高凉棚二，起土开茔域，备灰隔，祠土神及诸旧冢。至期前一日，工部给杠夫绳索。予又自觅健工，设大轝竹格，引皮功布，刻石碑二，启殡设盛馔，率孝德等为文祭之，为诗挽之。诗文见集略。日晡时，再设祖奠，助教博士及南学生监，皆来拜奠。厥明，发引，部檄张家湾巡检，带役护视。又委笔帖式一人偕予往。以是日未时，附葬于前贡使杨联桂坟之后，梁生在右，金生在左。 此茔自康熙五十八年（1719）十二月十六日，琉球贡使、正议大夫杨联桂在京病故，奉旨赏地安葬，并附葬宰岭口筑登之于其墓之西下。雍正二年（1724）十一月内，附葬久高里之子蔡宏训于杨大夫坟之西。始封恩赏修筑围墙，纵横如茔域。起盖祠宇，堂厅两进，及两厢，共十间。岁令守塋张姓，收资租。乾隆四年（1739）二月内，葬使者内岭亲云上夏瑞龙于杨坟东程坟之东。程君名允生，朝京都通官，官名护理之子亲云上年月缺。乾隆九年（1744）二月，葬朝京都通官宜寿次亲云上郑国观于蔡宏训坟之西。
郑君即孝德父也，请予为立墓表文见集略。乾隆十二年（1747）二月，葬于力田场里之子亲云上，于诸坟后偏东，兹又附葬梁金二生，又有跟伴坟在金生坟西。甲申正月孝德之弟郑孝思，充跟伴来学者，卒于译馆，又附葬焉。共十一冢，惟程允升及跟伴一名无碑，外皆有碑。志其姓名官爵、卒葬年月甚详。其墙屋年久多坏，兹乃重筑围墙，撤盖房屋，补修门楼，焕然一新。又为之培坟。郑蔡两生，欲倡各坟之后人，量出钱文，请于官，自置祭田。立琉球户册于通州，择佃耕种岁定租若干石，以为完赋及修墓之费。二年一贡，贡使往省，令佃户设馔祭坟，款从人送车价。不妥，则请官易佃。载入通州志直隶省志，惜不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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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2-3 00:05:0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