鸭蛋去哪（短篇）

张新泉

　　 五岁男孩二婆像尊菩萨老老实实坐在灶前烧火，配合妈妈做四口之家的早饭。米下锅，盖着锅盖煮。烧了六七个棍子柴把子，一会开了，妈妈揭开锅盖，让米汤继续翻滚一会。拿起刀，利用间隙马上在砧板上切刚才清洗的菜。切完菜，在端桶上放筲箕撩米汤，这时听到了鸭子催人的嘎嘎叫声。妈妈说了一句什么，意思好像是：急么子，我就要来放你们出去的。
　　 进入夏季，天亮提早，鸭子不愿闷在屋里，也要提早出去图凉快戏水。门前六十米外大堰塘才是它们百玩不厌的快乐天堂。
　　 妈妈撩了米汤，重新倒入即将成饭的半熟米粒入锅，吩咐二婆：“饭就要熟了，就灶里的火，再搭一个茅草把子就行了。”意思是不要搭棍子柴，煮饭开始用大火，后头用小火闷熟才是喷香的，也不会把锅巴烧糊。
　　 二婆答应一声晓得，在背后码着棍子柴把子和茅草把子的柴码上，拿一个茅草把子，双手用火钳将其塞进灶眼，火腾的一下燃起来。这是二婆这个最小的樵夫和妈妈去戴公坡砍来的。
　　 妈妈去抛鸭子，本来属于举手之劳。五岁的二婆手爪儿伸不到一米五高度的堂屋门栓上，开门要站在椅子上拉栓，只好老老实实做他的力所能及，灶膛烧火。
　　 妈妈到堂屋，鸭笼挡板没有顶着，甩在一边。鸭子齐刷刷守候堂屋大门边。看到二婆的妈妈，就不叫喊了，安安静静让开中间，让人开门。堂屋大门一开，才欢快地嘎嘎叫着跳过一尺多高的门槛，七八个鸭子一个接一个排成一列纵队急急忙忙向六十米外的堰塘奔去。
　　 二婆的妈妈看鸭笼里面，“呵，又没有，蛋呢？”三天了，笼子里没有找到一个蛋。三天前，每天都有五六个蛋在笼子里，真是怪事。无病无灾，一切正常，按规矩办事的鸭子。为什么不按规矩下蛋了呢，妈妈想不出理由，二婆更加想不出理由。每个晚上鸭子都在堂屋，应该说都在笼子里，外人根本不会进来拿蛋。这时候就是不关门，也没有强盗小偷进来。万人小镇，不会有千分之一手脚不干净的人，人人劳动。一个游四五荡的人，就有千百双眼睛盯着，社会秩序好得不得了。不在笼子里下蛋会在一个什么地方呢。鸭子难道会缩身法，从只有蚊子钻得过来的门缝里出外面下蛋了。堂屋虽然比较大，陈设却相当简单。一眼扫去，哪里不看得一清二楚？什么障眼法使蛋不在了呢？上天了？入地了？二婆的妈妈毫无办法回到厨房，继续办吃的。下蛋的季节，一连几天没有蛋太不正常了。这蛋呢？
　　 妈妈用锅铲把煮熟的饭装入黄钵。底下有一大块焦黄的锅巴，铲了一块扎粹，给二婆捻了一个锅巴陀，二婆接过吃起来。妈妈把所剩下的锅巴辗粹，倒入米汤搅合，成了锅巴粥盛起来。锅巴粥也是二婆爱吃的，非常爽口。妈妈洗了锅，二婆重新搭火让妈妈炒菜。两个水菜一个盐菜炒好，雷家姨妈帮着照看的弟弟妹妹来了。
　　 一起吃早饭的时候，妈妈吩咐弟弟妹妹道，“不要外去，就在家里玩。哥哥（二婆）打猪草去。我喂了猪食，就上班去了，你们听话……”然后妈妈喂了猪食，就风风火火急急忙忙去居委会上班去了，弟弟妹妹就在家里一人拿一本图书哗哗地翻着。
　　 妈妈没有对二婆吩咐鸭蛋的事，她自己都毫无办法，接近五岁多的二婆不是公安人员，哪里去查来龙去脉。只好退财消灾了，以为根本无法去找鸭蛋。
　　 二婆有股犟脾气，妈妈没有吩咐找，他还是要找，有点不甘心，想搞个水落石出。稍微懂事，喂鸭子的目的，就是用蛋换钱，买油盐称糖，对付开支补贴家用。他想不让东西打水漂。
　　 二婆饭后并没有急于打猪草，找了蛋再说。再次来到没有任何蛛丝马迹的堂屋，陀螺似的转了一圈，还是看不出名堂。和前面一样，白看的。
　　 堂屋里很简单，长方形，靠边放了堂叔的风车，犁爬家什，还有两把椅子。板壁上头挂着几把锄头。靠左边板壁，却是堆了一尺多宽一码蚕豆杆儿，是堂叔打了蚕豆弄进来码好的，用来做烧柴的。再有就是鸭子笼。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一览无余，哪有鸭蛋的影子。怎么说没有就没有了呢？
　　 二婆唯一怀疑的是那堆蚕豆杆儿，走过来走过去，没有发现蚕豆杆儿有丁点问题，紧紧扎扎密密麻麻没有一个松动处，码得严严实实，怎么能够打进，里面如何做得窝。鸭子就是站立的两只脚，没有手。有手的人，抽下面的东西，也不容易抽动。抽动，上面也要压垮下来。二婆的认知，里面是没有窝儿的。窄码里做不了高明文章。
　　 二婆不得要领，沿着鸭子走向到堰塘去。路边的水沟，两边霸根草支弄着，是不是下蛋在沟里呢。二婆钩着脑壳一路看过去，没有看到半只蛋壳。
　　 “二婆，找么得宝物啊？”二婆抬头，看见了堰塘边路上背着篓子走着的雷黑二，提着花篮的一老。
　　 “找俺鸭子下的蛋，你们打猪草？”
　　 “到汽路（公路）那边摘皮叶去……”雷黑二说。
　　 “你没有找头，黄鼠狼，蛇，都是吃蛋的……”一老说。
　　 “家鸭子的蛋不得下外头，你不消找得。邀你摘皮叶去。”雷黑二很里手地说，一老也附和着说。
　　 “你们先去吧，我等哈来。”二婆目送他们走了，来到鸭子戏水的堰塘。
　　 鸭群在水里嘎嘎叫自在快乐地游着，一会又在水里打跟头，扎入赶小鱼吃，扎下底吃铁螺丝（小螺丝）。不用说，把蛋下在堰塘里，是没有一点可能的。
　　 二婆回去了，回去提了花篮，去赶雷黑二、一老，现在要打猪草。
　　 到了公路那边，雷黑二、一老已经开始围着皮叶树摘了。
　　 “找到没有？”
　　 “没有。”二婆回答雷黑二、一老。于是几个小伙伴不再讲话，一人管一蔸，眯头眯脑摘皮叶。每人摘一花篮就送回来，两趟后，到了中午，妈妈热菜、炒饭，二婆正准备剁猪草，还是不甘心，又到堂屋找蛋。他肯定，蛋不在别处，就在堂屋。
　　 二婆趴于地面，下巴搁在地面上了，就这一下，看到秘密，在蚕豆杆一头发现碗口大一个洞，洞口吊着蚕豆杆，极其隐蔽，不趴下还真发现不了。先一摸是蚕豆杆，两摸也是蚕豆杆，原来机关就在地面上。
　　 二婆用了很大力气，把洞口扒大，像只乌龟拱进去，头进去了，肩进去了，整个人卡得严严实实也进去了，一点一点向前爬，黑咕隆咚，感觉爬了很远。嗬，里面大，几乎相当一个鸭笼，没有鸭笼高没有鸭笼宽而已，眼睛隐隐约约不确切看见一堆蛋。手里拿了一个蛋，又放在原处，双手用力推，一点一点后移……
　　 二婆出来，高兴地喊道，“妈妈，蛋在蚕豆杆里面，给我一个手电，一个钵，装蛋出来……”至于鸭子怎么成了高级建造师，就不是二婆所能知道的了。

老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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