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新泉中篇小说：开赛记（6）

张新泉

六、
　　时间飞快，到了第六天，丁五给了大家一个意外惊喜：“现在大约下午四点钟……”那时农村人没有表，表是俏货，戴表的多是公社一级的官员，大队干部戴表的少。买表要凭票证，没有票证要开后门。掌握时间看太阳就知道，阴雨天凭感觉就知道。“我代表大队党支部慰劳大家，支委会开会研究决定，让大家吃一回敝口。只准吃，不准包，能吃多少吃多少。大家收工冼手，到林场去用餐。”
　　 林场一张特大餐桌放了五个脸盆，内装鸡鸭鱼肉豆腐之类；两个黄钵，内装肉汤纷丝之类；还有两个大碗，装着青叶菜。这么多菜分成四桌也巳足够，九人来吃是不是太浪费了？饭是大钵蒸的，二斤四两米一钵，实在吓人。不过，别为他们担心，他们是能够奈何的。他们长年累月难得碰上这么一次，大家都不会斯文，又有能饿能胀的肚肠，看来消灭精光不是难事。不过丁五还是交待：“吃不了就两个人分一钵算了，别硬充好汉！”      金猴头一边大嚼一边对营长说：“放心放心，我们的肚子都是橡皮的，饿得胀得，绝对无事。”
      众人吃着附合着：“不得戳拐，这个分寸很好掌握。"“吃饱为原则，扎不得了当然不会再扎！”   
      金猴头又说：“我们吃这点子东西算什么，听我爹说，刘支书做长工的时候，那么一个小人儿，东家和他打睹，他曾经一次吃了一黄钵包谷糊。一黄钵能装十多斤，那才叫厉害呢。”

       磨黄牯说：“我听到的和你说的不同，说是刘支书睹的是吞一黄钵猪板油。猪板油切成炸豆腐一般大小的块子，刘支书硬是将其一块接一块全部吞完，马上跑回自己家里，用手指头往喉咙里一搅吐出来，给父亲用来炸油，自己却象无事人再去财主家干活。炸的猪油半年还没有吃完，实在厉害得不得了。”
　　 桂糯坨说：“可能吹牛吧。我还听说刘支书那时十五岁，他们祖孙三人给地主一次挑一千斤东西，他父亲挑五百斤，他爷爷挑二百五十斤，他也挑二百五十斤。怎么可能嘛，十五岁。只撑一下肩或许还有可能，挑起走路，打死我也不相信。你看他现在那样子，挑五十斤只怕还要打晃呢。”
　　 大家边吃边谈，气氛十分热闹。一个个好似粱山好汉投胎，大块吃肉，大碗喝汤，以汤代酒。没有必要太过奢秽还搞酒喝，这己经顶天了。田里搞事时哪一天享受过这样待遇。大家吃得舒服之极，满嘴流，恨没有再长一张嘴巴投入战斗。丁五观颜察色，吃得越多，他越高兴。他知道，吃得多吃得快说明胃口好。能多贮能量转化体力，能耐久劳。这正是打球这类激烈运动所需要的特质。试想一个只吃一笔筒儿饭的文弱书生，能参与大力抗争吗?丁五在上级号召批《水浒》的时候，才看原著。他觉得鲁智深武松等人，由于有惊人的食量，才导致打打杀杀厉害。有的人喜欢讽刺吃得多的人为猪，吃得多并非丑事。只有只吃不做的人才应遭到众口之矢。丁五观察结果，全部合格。青晃腿金猴头桂糯坨小毛二犹为历害，每人吃了二斤四两一钵后，又各自分了半钵。仅大米就吃了三斤六两，加那么多菜，那么多汤汤水水，肚子里塞下远远不止一个篮球的体积，依然行动如常。鲸吞牛饮之功，很好很好，看来打硬仗不是问题。当然，可以肯定，别的队伍也是这种人居多。因为农村人，那时谁不能吃几斤米呢。还是不能仅仅以吃论英雄，不能丝毫轻敌松懈。
　　 第七个训练日，不再供应那幺好的油水那么充足的饭菜，供应不起。仅此一次消耗足矣。农村就是农村，是最讲勤俭节约的地方。咋天吃的很多好东西已化成能量贮存体内，一个月不吃晕腥也行了。今天不搞大运动量训练，只搞战术演练，明天就要正式较量，就要开赛了。
      公社球场来了十六支民兵球队。大家摩拳擦掌，跃跃欲试，都想不辱使命，取得最好成绩。还没有开打，已隐约感受到硝烟、杀气。场边来了一些看热闹的社员。公社三巨头登场作简单动员，要求各个球队民兵敢打敢拼，赛出风格赛出水平……之后当即宣布开赛。
　　 刘湾大队的第一个对手是朱家冲大队，从双方站位情形来看朱家冲队员的身高要稍高一筹，一米六四的小毛儿是场上最矮的。但刘湾队一米七八的中锋青晃腿要占上风，高出对方中锋三厘米，起跳的高度和机会把握也略胜一筹。双方争球，球即到已方。已方队员立传小毛二，小毛儿如饿虎出林，飞快前扑。金猴头早插篮下，小毛儿心有灵犀，球从手中箭射而出。金猴头接球在手，哪等对手拦防，一跃而起，送球入框。
　　 对手发球快速反玫，刘湾队人盯人看好，拒对手于三秒区外。守势固若金汤，逼对手仓促中远程发炮，却是一击不中，弹出篮框的球被桂糯坨稳拿。小毛儿窜出接球，青晃腿跟进掩护。小毛儿左右腾挪，前面夹击二人险撞一起。此刻青晃腿大步流星，从后窜到前面，小毛儿手中球立即飞出，青晃腿就汤下面，接球时并不打晃的腿适时三步跨出，漂亮的跨篮动作好看还有实效，连过对手两员拦防大将，将球送进篮框。对手再发球快玫，两传之间，自己失误。控球后卫传前锋时，不够默契，弄成了球至人却转背，被杨二捡了个便宜。杨二球传出现空档的金猴头，金猴头正待三步上篮，被对方中锋拦截，金候头变招传己至前面的小毛二。小毛儿只搞中转，出手传绐前来篮下的青晃腿，青晃腿旱地拔葱将球投进。此刻连中三元，给了对手一个猫儿洗脸。对手不服气乱打乱撞，乱了万寸。狂轰乱炸中扳回两球，不过气喘吁吁有如牛吼，显然乱干维持不了多久。刘队却极有章法，人人进球，技战术无暇可击。本场结束，刘队大胜，多出朱队二十八分。
　　 中午休息后，下午还打一场，每天赛两场。穿的背心湿了又干了，就穿现的打下午的比赛，没有那么多讲究。农村人双抢劳动中时间长出的汗更多，要是出汗就换衣，哪里有那么多衣换。又不是公子哥儿，亏吃惯了，苦吃惯了，没有什么不妥。清洁卫生吗，抓过粪劳动锻炼的手，不会出现什么感染。这里不是奢谈清洁卫生的地方。穿汗湿过的现衣不值一提，未曾穿的是准备晚上洗澡后换的，如此轮换才能糊得过来。
　　 下午碰到的对手个头不相上下，体力还是弱于刘队，技战术也不能同日而语。半场下来，即知难以翻盘。不过也不乏亮点，个别回乡知青复员军人还是打得很有板眼。奈何整体水平欠佳，不能构成威胁。
　　 第二天打第三场球，有一个人粗看就象同一个版本的小毛儿。同样粗壮的身躯，还高两公分，一米六六。一过手，却又看出差距，不善跑，懒于跳。农村里称这种粗壮身材的人为牛栏柱头，能关住牛的物件，必是相当结实有力的。而他是愧对这一称呼的。在场上，他不给人传切配合，也不主动抢断和积极防守。他不太象新中国的青年，像是解放前四体不勤的地主，他等着别人给他喂球。接球后，不向里钻，一接球却忽然出手了，没有准备过程，这一点却酷似小毛儿。一下子完成了地主到长工的角色转换，连小毛儿也吃了一惊。那么轻描淡写地一投也能进球？那个篮球却象长了眼睛确实向篮框飞去了。他不屑和人短兵相接，这一场被他这样中了五个中远距离球。他那懒于黄牯蛇的不动，就是为了积蓄力气，就是为了这关键地一投。他不动的样子，是不是劳动人民，身份都值得怀疑。当他出手进球后才让人释然，身份是没有问题的，但也过于懒了吧。五球后，刘湾队加强了对他的防守，远投马上失灵。但对方球员还是不厌其烦地给他喂球，好似他是受父母宠爱的幺儿，首先得让他吃饱。又好象除了他都是些不中用的家伙，不得不已要依赖他如此为之。他老调重谈，几球过后还是防区外远射，不越雷池。但有了变化，勤快了一点，接球向地下拍一下随而起跨。怎么步子那么慢，并和篮框背道而驰，步子特别小，走碎米步。就象有些莫测高深的人说话，让人不知所云。当众人不知他要干什么的时候，忽然一招犀牛望月，身子半转，球出手了，球中了。到场终的时候，这招犀牛望月式也进了两球。小毛儿觉得这人特点鲜明，将优缺点完整集于一身，有着程咬金的三板斧。过于依赖他三板斧远投，缺少整体势力，输球是必然的。
　　 第四场的对手碰到了一个硬角。头如笆斗，膀阔腰圆。那个过懒，这个过于勤快，满场飞，单打独斗。如果搞些配合，可能更省力也更有效。他象一个包打天下的好汉，一但抢篮得手，像一头发情的公牛，脚步嗵嗵，跑得飞快，势大力沉。一过中线，三步立即起跨。有的就是力气，每步跨出老远，实有蛮力嚇人，好多人竟不敢拦他，怕踩一腿。如碰一下，若千斤巨力撞击，不伤也要脱层皮，被人称为猛张飞。小毛二身材横向发展是矮个子，猛张飞的个子横向发展是一米七二的场上中等个子。一身肌肉，豹头环眼，如果再添一部胡须再加高一些身量，活托托张飞转世。小毛二见青晃腿不敢拦他，便主动防他。运气于腿站好桩子守中路，哪知猛张飞此时已经几球得手，全不把他人放在眼里，大有天下舍我其谁的气概。他不相信前面拦他的那个秤砣般的汉子不怕他的猛力撞击，竟像舞台上的日本鬼子走直路，三步起跨飞快向小毛二直冲过去。他以为小毛二势必躲开，没想到竟不识相，不躲不避。猛张飞心道，那就怪不得我场上无情了，断了骨头可别叫爹喊娘。如一辆坦克直撞过去。一撞之间，两人各自向后同时坐地。竟似有约，同时鲤鱼打挺站起来。球已丢，猛张飞不去夺球，反上前和小毛二握了一下手，有惺惺相惜的意思。无声语言好像是说：能挡我一杆的，还没有遇到其他人，你的力气实在超出我的想象之外，不简单不简单。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呀。如果由你来撞，也许就不是这个结果了。
　　 刘队如此这般，毫不怠慢，一鼓作气，四天里连挑七支球队，进入第五天上午的半决赛。
　　
　　

吉祥

    刘队如此这般，毫不怠慢，一鼓作气，四天里连挑七支球队，进入第五天上午的半决赛。
　　

吉祥

    友谊第一,比赛第二!

张新泉

吉祥 发表于 2017-4-26 08:30
刘队如此这般，毫不怠慢，一鼓作气，四天里连挑七支球队，进入第五天上午的半决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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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新泉

吉祥 发表于 2017-4-26 08:31
友谊第一,比赛第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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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爱玉

        拜读大作，点赞！

张新泉

陈爱玉 发表于 2017-4-26 11:52
拜读大作，点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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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汉平

时代的记录,永远的记忆.

张新泉

张汉平 发表于 2017-4-26 15:25
时代的记录,永远的记忆.

感谢汉平兄来访关注评论抬爱。

张汉平

张新泉 发表于 2017-4-26 15: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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