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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壶瓶山纪实》(节选)(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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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3-3 10:02:1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津市吴若愚 于 2025-3-13 08:21 编辑

散   文
—当代—
                                                                              --陈希
壶瓶山纪实(节选)

一个人的码头
               (接上页) 公社时期,这里是一个生产队,有十几户人家和一个锯木厂。田土分到户后,人们嫌耕地离得远,不便劳作,便陆陆续续搬走了,最终仅剩敖头一户,其实也就敖头一个人。覃家的祖坟埋在这里,有名有姓的就有八九座,不过,其中一些是空坟,包括敖头他爹,覃家祖辈放排,一生都在水上忙活,命在龙王爷那捏着,常年闯滩过涧,保不准不出事,一旦成真,尸都找不到,在老家造座假坟,也算是收了那个人的魂儿。
               他至今还记得起最后一次的放排,那是1958年的端午节。码头上接到石清公路指挥部的通知,木排必须在端午节前放完,不然,放炮炸山,木材就放不出去了。农历五月,正值汛期,山洪说来就来,上千立方米的木材,一冬春的辛苦,几十双眼睛望着他。从前他是把头,如今他是队长,但人们还是习惯叫他敖头。他把手一挥:“干,还等什么!”
               那是怎样的日日夜夜,婆娘娃儿一起上,再加上几十个排工,夜间燃起的篝火红了一片天。公社来人劝阻,他把眼睛一瞪:“停下,十几户人家吃什么?几十个排工的工钱谁来付?”来者不示弱:“你吼什么?这天喊变就变,遇到洪水,排毁人亡,你负得起责?”“我负责!”“你拿什么负责?”“我把娃儿赌上,随排一起下!”全场膛目结舌,来者离去。
               十天后,十二个排全部扎完,一个吉利数。发排的那天正好是端午,码头上站满了送行的人,二十五个排工一直溜站成一排,他抱着酒坛,给每个排工倒上一碗苞谷酒,他婆娘则随后往每个人手里塞上十个粽子,两个咸鸭蛋。这要搁在平常,应该是一个很喜庆的场面,如今诺大的码头,谁也没出声,静得吓人。喝完酒,排工依序上排,每个排上两人,就在这一切看似完毕时,他却折身朝岸上走去。
              他五岁的儿子站在人群中,以为父亲要向他告别,张开双臂迎了上来,他婆娘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突然惊呼,疯似的跑了过来,只见他一手将幼子抱护在怀,一手用力搡开他婆娘,一路狂奔,纵身跃上头排,顺手抄起一把斧子,双手高高举起——他婆娘怡逢赶到,扑身在地,两手紧护着系排的竹缆。说时迟,那时快,一斧砍下,竹缆弹为两节,木排像箭一般地飙离码头,一个,一个,又一个在人们眼前一闪而过,他婆娘举起血肉模糊的两手,仰天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这时,码头上空响起一声炸雷,随之,下起了飘泼大雨。
               翌日,噩耗传来,排在白虎滩撞了礁。七天后,他回到了码头。相继回来的仅有九人,区里的公安将他带走。一个月后,法院判了他十五年,当他婆娘拿到判决书后,一阵风地跑向码头,将头朝着一块岩石撞去,血随水一起漂流,像一匹长长的红纱巾。
               他在澧水尽头的一个劳改农场里待了十五年,当他回到码头时,已是今非昔比。以木材为生的码头转向了农耕,大家只得选择搬迁,而孤家寡人的他仍然选择了留守。这一守,又是十五年。
               三十年的人生经历,他说得断断续续,其间不时地往我们碗里续水,像是讲着别人的故事。可我的心底却像洪水一般涌流,我看见一个铁血的汉子,横篙立在排头,不时地左右撑点,木排在激流中宛如一片轻叶,时而抛向浪头,时而跌入谷底——终因规避不及而撞向了某个礁岩,也就在那一瞬间,迸发四溅的水花凌空编织出一幅巨大的水帘。
              时隔不久,当我一人再次来到码头时,这里已荡然无存。前不久的一场大水洗劫了这里的一切,满目疮痍痕:房屋倒塌了,狗不见了,那个袖珍小木排也不见了,我只在码头上找到一节断了的缆头,敖头呢?我正在迟疑,忽闻身后一阵“嗨,嗨”的声音,扭头看时,对面的阳坡上,一柱炊烟升起。(完)

摘自《城市基因——津市文史丛书》文艺卷   文学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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