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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生命的伏击》(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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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3-7 14:01:5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津市吴若愚 于 2025-3-13 08:28 编辑

散   文
—当代—
                                                                                    --余小英
生命的伏击


                 (接上页) 记忆里,父亲似乎没有生过大病,感冒了,用稻草火烤出一身汗来就好了。这大概与他经常走乡串户有关。
                  父亲是个篾匠。父亲一生将这门手艺爱得死生契阔,像呼吸一样密不可分。这门手艺是父亲一生微小的荣耀,虽然这个荣耀并未给我们家带来物质上的改观,但却让父亲充满深深的敬畏感。记忆里,父亲总是外出。他拎着一个破旧的帆布袋,经常消失在堤湾的尽头。堤湾尽头是连绵不绝的澧阳山脉,山里有菌子、花生、板栗和神秘得像字宙一样的自然秘密。父亲穿行在那些山脉里,用篾刀破译出山的自然密码,破译出属于他自己的人生江湖。父亲忠厚、老实,人人都喊他篾匠师傅。那时候的手艺人很多,木匠、解匠、瓦匠、杀猪匠、糖匠、打鼓匠、漆匠。他们都是农民,又都不是纯粹的农民。他们除了耍手艺,多半时间里还是栽田种地,筑坝灌水。他们做农民时是一副农民的样子,做手艺时是一副手艺人的样子。父亲很得意别人喊他篾匠师傅,别人一喊师傅他就忘了自己是个农民。忘了自己是农民的父亲常常拎着那个旧帆布袋出门,走进迷一样的澧阳山脉,好几天才风尘仆仆地赶回家。有时候,我们站在河堤上,看着父亲像一粒尘埃融进山里,那些神秘的山就亲切起来,似乎所有的山都成了父亲,所有的父亲都站在那里望着我们。直到有一天,我也走进了澧阳山脉。进去后才发现被它骗了很多年。那些山又矮又丑。除了成片成片的松树、成片成片的红薯地和成片成片的花生地,就是背着锄头在山上不断刨挖的晒得像山一样的山民。我不明白父亲为何要不断走进这些山里。实际上,我们谁都明白,只是说不出来。父亲回家后总是冲我们笑,笑得整个屋子都充满一种神秘的、无可抗拒的力量。然后他坐下来,在母亲的怨愤中,解开外衣,变魔术一样从里面衣兜里掏出花生、板栗和一小袋芳香扑鼻的熟红薯回来。那时候,粮食成了困扰我们家最大的问题,正在长身体的我们经常饿得像一条狗,连砖头缝里都想要嗅几下。那些花生、板栗和红薯,无疑成了我们最大的惊喜,也成了我们默默支持父亲出门的强大理由。母亲对父亲忘记自己是农民这件事非常不满,她认为父亲是为了逃避农活才三天两头的跑出去。实际上,如果不是那些花生、红薯塞住我们的牙缝,我们也会相信母亲的判断。因为,那个时候,我们家的田地常常处于荒芜之中。但最终,我们还是选择了相信父亲,或者说,我们选择了相信那些食物。这种秘而不宣的信任,一直持续到我十多岁。后来家境稍好些,父亲就不大刻意进山了。他开始像真正的农民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但他始终像水草一样,不甘困顿于小小的田地之间。他依然深爱着他的手艺。为了手艺,父亲似乎一生都在行走。
               父亲最后一次进山是在母亲去世后不久。母亲的离去似乎给了他重重的一击。晚上,他一个人坐在母亲的床沿上不停地抽烟,大口大口,跟赌气一样。黑夜成了漫长的河流。母亲五七过后,父亲进山了。他背着他那个旧帆布袋,一点一点走进山里。他的背影孤绝而苍凉。我站在河堤上,想喊父亲,但我最终没有喊出声。我早已褪去了青涩的冲动,我变得拘谨、内向。我相信父亲能走出失去母亲的暗影,他将成为他自己的王。父亲进山后不久就回来了。他背着一根楠竹在路上跟跑着,像是从山里分裂出来,还来不及收住脚步。第二天,他用楠竹编了一些小篮子小篓子挑出去卖了,然后再买来一根楠竹。他说,他想安静下来。他相信母亲还没有离去。(未完待续)

摘自《城市基因——津市文史丛书》文艺卷   文学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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