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辣椒(散文)

袁清香

渣辣椒（散文）
作者:袁清香
        一
　　 我小时候，家里的条件尽管很不好，平时想要吃饱饭，父母都是千方百计地东拼西凑才行，我居然还有些挑食。因此常被父母说教，被哥哥说我太不懂事。常常一家人拿我开“斗争大会”一般，说我生在福中不知福，是没有受过长辈的累，没吃过父母的苦。我也知道挑食不好，也想改，可不合口味的饭菜，就是吞不进去，好像喉咙里有什么东西卡住，给严格把着关口。
　　 不过，我还是得申明，我并不是不喜欢吃的食物就全盘否决，也不会吵着闹着要吃自己的喜爱之物，给父母难堪。尽管很不合口味，我也会放进嘴里，努力强咽。常有旁人笑我：“看这丫头吃饭，一口饭含在嘴里半天，像吃毒药。”也常听父母不耐烦的话：“不爱吃也要吃，不吃你就挨饿，没谁惯着你，也没条件惯着！”没办法，为了活命，我只能勉为其难地逼着吃一丁点，应付一下。像他人口中说的是吃“猫饮食”，端碗就放，堵父母的口。所以，我一直非常瘦弱，以至于快八岁了，去读书时，老师还嫌我太小，好歹都不收。
　　 想想过去，看看现在的小宝贝的生活，真的是天壤之别。现在全家人围着一个孩子转，想尽千方百计满足孩子的胃口，哄着、宠着。有的家人为了孩子吃几口饭菜，端着饭碗追着孩子赶上赶下，就怕因吃得不好而使身体的哪项指数不达标，导致发育不良影响身体，可孩子还不一定领情。
　　 父母掏心掏肺的爱子之心，从古至今都是一样的，毋庸置疑，只是各自的条件有所不同、爱的方式方法不一样而已。我家里为了我多吃饭，妈妈也是想了很多办法。可条件有限，一直不得要领。
　　 直到有一次，我们同院子的伙伴相互换菜中，春姐给我一汤匙渣辣椒，我胃口大开，居然一下子吃了两碗饭。
　　 可把妈妈高兴坏了——原来我家丫头对渣辣椒情有独钟！
　　
　　 二
　　 晚上，我妈妈说，她是会做渣辣椒的，只不过渣辣椒是个非常喜油的菜，炒一碗渣辣椒起码要二两油。渣辣椒碗底要沉有一层油，才爽口。家里一年才分得十来斤油，炒渣辣椒也炒不了几次，才没做。没有油的渣辣椒很难下咽，刺喉咙，进了肚子也会烧心。但是渣辣椒能让我多吃饭，只有多吃饭，身体才能长好，这是当时所有农村人的生活理念。身体需要什么维生素矿物质之类的，那个年代是盲区，没几个人懂。于是母亲与父亲商量，还是自己做点渣辣椒。炒渣辣椒的油，从炒其他菜中压缩克扣。
　　 听说妈妈要做渣辣椒，除了我，哥哥和弟弟也是举双手赞成。
　　 第二天，妈妈出集体工之前，交待我们三兄妹准备好渣辣椒的原材料。还鼓励我们说“勤劳者得吃”，要哥哥全程负责。晚上妈妈回家了加班做好上坛。做渣辣椒，母亲说的是“按”渣辣椒，“按”在我们当地通“摁”，也就是压紧。吃罢早饭，我们三兄妹高高兴兴去菜园摘红辣椒。剔除烂的，剔除蒂把，洗净用簸箕摊开晾在屋檐下。做渣辣椒，用红辣椒，白里透红，剔透亮丽，口感好还漂亮。家里只有粳大米，就做粳米渣辣椒。哥哥从米缸里挖出了两升米，开始准备推磨磨米粉。我家里的石头磨子，管了几家人来常用，比较大，长期都备着。平时不是叔叔家就是伯伯家，推谷，推麦子，推荞，推玉米，过年还推黄豆做豆腐等。哥哥也差力，手握磨拐完全靠臂力还推拉不动石磨。妈妈出门之先就交代了哥哥怎样才能推动磨子。哥哥拿来扁担拿来绳子，将扁担与石磨手把牢牢绑在一条线上，这样便加长了石磨把，推的时候用力可以减轻。石磨的正下方用大簸箕接着。哥哥双手紧握扁担尾端，依靠双臂，利用身体的重量，向前倾，围着石磨转着圈。我便往石磨孔中加米。哥哥每转一圈，我加一小把米。为了不让弟弟捣乱，远方的椅子上，放了半碗冷饭，给他勺子，随他怎么吃，混时间。大米从小小的石孔进去，洁白的米粉沿着石磨外圈就撒出来。我从簸箕中摸一下米粉，米粉呈微小颗粒状。问哥哥，可以吗。哥哥说，小小颗粒最好，做渣辣椒的粉太过细腻，反而不美，口感还差些。我知道哥哥比我懂的多，他说的肯定没错。我看着哥哥推磨，觉得很好玩，跃跃欲试也要推，便让哥哥停下。哥哥说他也要歇会儿，实在是推不动了。我扶着扁担用力推了不到三个圈，磨子就爱答不理不想动。哥哥笑，磨子太不给我面子。我们歇歇停停，两升米，花了大半天时间才完。吃，真难啊！
　　 辣椒，妈妈出门前再三强调不让我们剁，怕我们一不小心呛到眼睛。晚上，妈妈剁细辣椒后，将米粉倒进盆里，加盐，加花椒，拌匀，便装进坛中，压紧摁实。然后盖盖，坛口加水密封——这种坛，我们叫养水坛。妈妈说只需要一个星期就可以吃了。我满心期待。
　　 后来知道，渣辣椒不单可以粳米制作，用糯米、玉米、麦子等粮食作物都可以，特别是玉米渣辣椒做出来的是黄金一般的颜色，更漂亮，更美味。
　　
　　 三
　　 妈妈为了在节省油的同时，又让我吃饭有胃口，便将渣辣椒用水煮成糊状，名叫渣辣椒糊。一碗饭，我撅一块稠状的渣辣椒，与饭搅拌几下，呼呼啦啦很快就进去了，喉咙再也没什么东西阻挡。有时在很辣的时候，喉咙还催着我多吃饭，只有让饭快速进入，才能压住喉咙里的辣味。过瘾，真的很过瘾，渣辣椒里里面的米香味、辣味、还有丁点的酸甜味，真是“爱不释嘴”。此时，我不挑食了，只要这味道就足够。从此，我免去了妈妈对我吃饭的担忧。我常常是辣得满嘴满脸通红还想吃，辣得全身冒汗还要继续，肚子已经装不下了嘴里还想吃几口。
　　 家里炒干渣辣椒的时候是责任到户，家中的油比较充足后，炒的干渣辣椒，看得见一层油包裹。每次，吃完了的渣辣椒碗都成了我们兄妹的抢手货，就看谁的速度最快，谁先把饭倒进渣辣椒碗。现在想来，还真的有趣。
　　 我口直心快、心无城府，见到风就是雨，说话做事不过脑子，不计后果，妈妈说就是我吃多了渣辣椒的缘故，人吃蠢了，泼辣劲上升了。原来辣椒不断可以改变人的胃口，还可以改变人的性格？渣辣椒，是该褒奖还是该贬低？
　　 妈妈也不知从哪里听来的谎言，说辣椒是外国人专门来祸害中国人的，吃多了全身都像被辣椒烤、被辣椒腌了一样，会中毒。后来，只要我吃渣辣椒，妈妈就提醒我：无论什么东西过了量，肯定会起反作用，无辣不欢是不行的，吃渣辣椒要节制一点。我不以为然，因为妈妈没读过书，她说的有关知识类型的话，哪怕明知是关心我的身体，我也是充耳不闻。
　　
　　 四
　　 终于，有一段时间，我的胃非常痛，啥事也干不了，好担心得了胃癌，这里检查那里检查，结果是十二指肠溃疡、胃炎。与医生一同查找原因，说是与渣辣椒打交道时间太长，有时候还吃纯辣的辣椒，无休止地折腾，辣椒有了意见，胃不高兴了，要反击，要报复，这次是给我严重警告。医生交待以后少吃辣椒或者不吃辣椒。我是常人，怕生不如死，为了好好活下来，只能与辣椒和解，与胃谈条件，向它们妥协，接受它们的警告。到这个时候，才想起没读书的妈妈说的话，有时候是至理名言。
　　 我猜，肯定不止我一个喜欢吃渣辣椒，南方还有不少人也是喜欢的。辣椒是百搭款食物，百分之九十的菜与辣椒相配，菜的味道就更美，人的食欲就更好。
　　 虽然现在我是不敢吃渣辣椒，但我对它的感激之情是刻骨铭心的。是它从小监督我多吃饭，陪着我长大，教我做风风火火的泼辣女子。
　　 后来，宋祖英唱的《辣妹子》出场了。我第一次知道这首歌，是妈妈从乡里赶集时在市场上听到了带回家的。她回家的路上一直就哼着“辣妹子辣，辣妹子辣，辣妹子辣妹子辣辣辣……”其他的歌词妈妈记不住，只有这几句很快记住也很快唱会，到家就告诉我：“丫头，这歌里面的辣妹子，好像唱的是你哟。”后来找到完整版的《辣妹子》，觉得还真的有些像我，“辣出汗来汗也辣，辣出泪来泪也辣，辣出火来火也辣，辣出歌来歌也辣”。现在，我还喜欢这歌，平时听着这歌或者唱着这歌，感觉渣辣椒正陪伴着我，虽然没陪我走天下，但正陪我说着心里话。
　　 有时候想想，什么是美食，那时我觉得能下饭的就是美食，就像渣辣椒，尽管它祸害了我的胃，却还是不说它的坏。
　　

覃旺成

好文，点赞！

刘本猛

文章很顺畅，散文确实写得很好。

龚天宝

大大的赞！！！

龙阳呈祥

文章接地气，有现实生活感！

拜读袁老师佳作，欣赏学习，感佩才情，衷心点赞！

焦德富

好文！真实生活的写照，在袁老师妙笔之下，变得如此多滋长味，不忍拾手，享获点赞！

袁清香

覃旺成 发表于 2025-3-8 23:03
好文，点赞！

谢谢老师鼓励支持！

袁清香

刘本猛 发表于 2025-3-8 23:32
文章很顺畅，散文确实写得很好。

谢谢刘老师留言鼓励！

袁清香

龚天宝 发表于 2025-3-9 09:12
大大的赞！！！

谢谢会长老师鼓励支持，祝您工作顺利！

袁清香

龙阳呈祥 发表于 2025-3-9 09:55
文章接地气，有现实生活感！

拜读袁老师佳作，欣赏学习，感佩才情，衷心点赞！

谢谢蔡老师长期支持和鼓励，祝您工作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