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较量》连载（4）

津市吴若愚

小    说

——当代——

                                                                                 作者：周云林

较    量

三

                （接上页）深圳西路那片洼地里，买烟都要凭计划的年代里红红火火的护城供销社如今已破落得与这个日新月异的城市极不相称。原先的店面、仓库都改建成了住房，十来栋平房横七竖八奏成极不规则的两个院落。马三弟借他老子的光，临南街面上占了两小间。左邻右舍都抠了门开了窗做点小生意什么的。马三弟自己在市检察院开车，老婆王秀芝在棉纺厂上班，所以两间门面除装了一个防盗门，连一个窗都没有开。马三弟爱讲究，把临街墙上通通用蓝色涂料刷了，所以你一路过就可看到马家有些与众不同。
                这不，马家的确与众不同。这么大冷的天，从西山翻下来的一股寒风直往南街这边灌，夜深人静，左邻右舍都已门窗紧闭进入梦乡了，马家还亮着灯，马三弟还蹲在门口，脑袋垂在两膝之间。内间女儿欢欢哭闹了一会哭累了睡着了，脸上两条泪痕清晰可见，欢欢的旁边是和衣坐在床上低低吸泣着的王秀芝，散乱的头发遮住了大半部脸，有几缕还和泪沾在了脸上。
               马三弟现在心里烦着哩。老婆自从下了岗之后就没个好心情，总是寻着殖儿找他吵嘴，特别是前几天厂里去了来要什么八千块入股金，骂他没用、窝囊。马三弟是个独子，过单身汉生活时潇洒惯了的，成家添口后本来就憋得慌，自己每月六百块钱硬工资，还要打肿脸充胖子玩手机，说什么都好，说起钱他就窝火。所以老婆找他逼钱，骂他，他就来了脾气，撕着老婆的头发一顿暴打，打得老婆哭，吓得孩子哭。他老婆也不是好脾气，骂骂列咧把暖水瓶、茶杯、碗碟、衣架.....总之能搬动的东西都砸了，砸得满屋一片狼藉，口口声声嚷着要离婚。
               刺骨的寒风吹得马三弟清鼻涕直滴，他已全无感觉。钱、钱、钱......此刻，占据他脑子的全是些奇形怪状的钱字。上哪儿去弄八千块钱？找父母？父亲每月拿点社保，城里扎身不住才搬回乡下种点小菜喂头猪度日，
               一点积蓄早在他结婚时就掏光了。妻姐舅子家拿几千、万把是小菜一碟，可他们就是嫌我穷。我就是低下架子去借他们也未必肯。去单位借？虽然干了五六年，还只是个临时工，况且也不够条件。找朋友？平时混的多是酒肉朋友，说借钱？那准没门儿。思来想去，马三弟想到一个人，那便是局里的涂哥。涂哥义气，嫂子亚萍在步行街开着一家服装专卖店。所以他才频频给涂小诚打电话，一来请他代为请假，二来想开口借钱。到底借钱难开口，支支吾吾，只说吵架的事，未曾提借钱的事，他估计涂哥迟早会来，蹲在门口，一来等着涂哥，二来借冷风吹吹发热的头脑。
              斜对门一阵卷闸门响，马三弟拾眼一望，是下头场的赌客出来了，其中一个披黑大衣的秃顶在路灯下发光。马三弟定晴一看，那不是卫东公司的邱尔冬吗？马三弟从部队复员回来经人介绍在卫东公司开过两年车，邱尔冬名义上是公司董事长，实际上只是黄卫东一个跟班。往日，马三弟最看不惯的是他那副点头哈腰的奴才相。所以他只是厌恶地瞥了一眼即将目光转向另一边，心里愤愤地骂道:这些家伙干的是坑蒙拐骗、丧尽天良的勾当，却整日里酒馆里进赌馆里出，过得有滋有味。马三弟正自感慨哩，邱尔冬不知咋的偏到了南边。见马三弟呆在夜风里，邱尔冬大为惊讶道:“三弟儿，深更半夜，这么大冷的天，蹲在风里头干吗呀!”马三弟站起来，见邱尔冬乜着醉眼，打着酒隔朝屋里瞅，勉强挤出一点笑:“邱总，手气还好么!”邱尔冬一看屋里稀乱的，分明还有人哭，借着三分酒劲一把把马三弟拉到街心里，关切地问:“三弟儿，好汉不打妻，干吗打老婆？”马三弟叹口气，欲言又止。邱尔冬隔着酒气道:“怎么？才分开几天就丢生了？瞧不起老哥们儿了？老哥今日个中午陪客多喝了点，打到这时候的麻将，还没吃晚饭哩。走，陪老哥吃夜市去!这世上有啥过不去的火焰山？喝几盅，气儿就消了。”马三弟一来正愁一肚皮气无处发泄，二者见邱尔冬也是诚心诚意，只得回头拉了门与邱尔冬上了一辆的士。
              的士直驶人民大道，折而向西上了桃源路，早见灯火闪烁，烟雾缭绕，人影绰绰，一溜儿都是编织带搭就的夜市摊。邱尔冬寻到“鸭王”，进去拣一副背风的座头坐了。点了鸭脖、鸭掌、鸭舌、鸭拐、鸭肠、整一个酱汁味的鸭全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