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较量》连载（13）

津市吴若愚

小    说

——当代——

                                                                                 作者：周云林

较    量

                （接上页）七点一刻，定北钨矿的汽笛声中，任忠贵方悠悠醒来。这一段，他实在太累，感觉到体力有些透支。洗漱罢，进书房收拾公文包时，看到了写字台上那叠会议通知，顺手捏了端坐在客厅里边等林秋园弄早餐边翻看。多年的文山会海的生活使他驾轻就熟，游刃有余，特别是当上常务副区长之后，讲话稿、日程安排自有秘书伺候，秘书出身的他有时甚至嫌秘书的稿子搔不着痒处，索性抛开稿子自由发挥，常因此获得满堂喝彩。所以这一大叠会议通知他只随意翻了两下，但会议通知中间夹着一封公函却使他吓了一跳，好像是检察院的，油皮纸信封上是红色楷体，他定睛把信封摆到当光的那面细看，原来却是永定区人民法院几个字。任忠贵方回过神来，嘟哝道:“哼!代区长才几天，传票都送到家来了。”拆开来却是一份诉状副本，一份应诉通知书。任忠贵细看之下方知是在定南县二中读初一的女儿任怡兰把他告上了法庭，向他追索抚养費。任忠贵看罢，心里酸甜苦辣俱涌上来，不是个滋味:这几年只听说陈芳病了，也不知是个啥病，看了女儿的诉状才知是子宫癌。一个身染重病的女人独撑着一爿杂货店供女儿县城里读中学不容易。难道叫秋园每个月给怡兰寄生活费的秋园竞没寄？想到这里，任忠贵大着嗓门儿喊了一声秋园。林秋园从厨房里探出头来:“饿了？面条快熟了。”任忠贵把副本扬了扬:“你你你怎么搞的？没给怡兰寄钱？”林秋园在围腰上擦着手走过来接过略略看了一下道:“会告状了，不错嘛。”任忠贵白了她一眼，林秋园恰好看见。林秋园微扬了眉:“怎么，心痛了？怕是关心怡兰是假，关心前妻倒是真。你个做父亲的不给女儿寄钱，我这个当后妈的又咋了？这么多年，你女儿叫过我一声妈吗？”任忠贵打断她的话道:“秋园，你咋变得这样尖酸刻薄了？”林秋园听得锅里的水鼓得溅到了灶上，边朝厨房走边咕了一句:“不是讲硬气不要我们出学费么？这时候鼓动女儿告状…...”
                任忠贵接过林秋园端出来的面条时说:“秋园，你这个贤妻也不能光有一个贤惠的名儿，怡兰告我恐怕也不是她娘的主意，事情到底到了什么程度，你我都不清楚。如何也得烦你走一遭，你总不至于看我的笑话让我上法庭吧。”林秋园半怨半笑道:“这贤惠二字也成了一个包袱了。做老婆难，做领导干部的老婆更难。”一句话说得任忠贵转怒为笑，忙夹一个荷包蛋塞进口里，正咽哩，门外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林秋园起身猫眼里一望，是披了件旧军大衣的任忠富，忙拉开门。任忠富一脸怒容，看也不看林秋园，望着任忠贵吼起来:“我说忠贵，电话电话找不到你，你比国务院总理还忙啊你!你而今硬是变修了，你忘本了。一年四季不回家不说，七十岁的老娘还在土里刨食，你也不打养年。你当你的清官我当我的农民，这不说了，我大清早风风火火赶来告诉你一件事儿，老娘昨日夜上肚子痛得死去活来，现在公社卫生院。医生说要转院，你看咋办？”，任忠贵口里含着个蛋，面无表情地示意他哥进来。林秋园赔笑着拉他哥进来:“他哥，大清早的别嚷嚷了，影响多不好，快请进来。”任忠富望望自己的两脚泥巴和室内的地板砖，摇头道:“我嚷啥了，一不偷二不抢我怕谁？你的门槛高，我不进。”任忠贵硬吞下那个蛋后站起身来，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口袋都掏遍了，零零碎碎才奏齐十二三块钱。林秋园忙去被褥底下翻出三百块钱讪笑着递给任忠富:“他哥，你先拿着，等下取了工资卡再打发人送来。”任忠富先看他老弟掏了半天才掏出几张零票，眉头就皱得老高，这时见弟媳才拿出三百块钱来，一脸的不屑顿变作怒容，一跺脚，还一声:“真是越有越抠，这两个钱转个屁的院.....”扭头噔噔噔下楼就走。任忠贵把碗朝桌中一推，又白了林秋园一眼。林秋园顿时变了脸数落道:不成？你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你一月回来几百块钱？光吃酒都不够!一大清早的，你女儿告，你哥吼，好像都是我的不是，我招谁惹谁了？你前妻病也好，你娘病也好，难道是我的过？你一早晨白我两次，你把我又当个什么？”说着说着就带了哭腔，眼睫毛上早挂起了几颗泪珠。任忠贵顿时没了胃口，筷子一丢道:“秋园，再怎么着我们一个月也有二千多一点工资，何至于为难到这样子？下岗工人一月多少钱，不照样过了日子？”林秋园抬起一双泪眼道:“二千多？你太官僚了吧？干部背后怎么说你——扣工资区长。工资册上是有那么个数。扣钱都是你签的字，你装宝？防洪、修路、安管道哪样不扣工资？我娘家不缺钱花，还看上了你的工资不成？倒是你一屋子穷亲戚，隔三岔五变着法儿打秋风。谁不会做人，你叫我咋做人？”又一顿数落像机关枪似的，一梭子接一梭子，任忠贵想辩白也插不上嘴，见她说完，双手一摊:“秋园，过日子就靠你精打细算。我连工资卡都给你捏着，难道你叫我去贪污受贿搞邪门歪道？”林秋园也不答话，卫生间里擦了把脸，拿了公文包头也不回摔门而去。任忠贵知道:秋园这个人呐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这两件事都不会坐视不管。拉上门，把碗筷放进洗池里，回头沙发上忙怔地坐了好一会，一丝内疚爬上心头:欠家人的实在太多，仍在自力更生的老娘、拮据的哥嫂，秋园不用说，还有病中的前妻陈芳和失去了父爱的女儿怡兰….…这是一种久了的感情，但这种感情不过是昙花一现，稍纵即逝。秘书小马敲门送来讲话稿，催他上车，他立却恢复了态常，重新找回了自尊。（未完待续）

舒中一

己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