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刊先生（2）

张新泉

二、
　　 五十七岁的老刘随后进屋，张王二师已经落座，说：“小刘来了。”喊老张为小刘，因为他们的年纪，张老师大老刘三十岁，王老师大老刘二十岁。他们是忘年交。
　　 老刘说：“我在你们后面跟踪追击。原来你们也是到娄老师这里来的。两位老师好。呃，你们是开会啵？我回避一下。”
　　 老刘还没有退出，娄老师从里面端了一碗面出来：“小刘，正要找你，莫走……都是熟人，喝茶自己倒。”这时候老刘坐在王校长旁边。
　　 娄老师吃了一口面，又对老刘说：“你得到信了？我准备等会再翻电话号码，打电话招呼你，刚才号码没有翻到。心里默念了十来次，你就来了。”
　　 “我说今天为什么老是魂不守舍，原来是老师在发功喊我呀？”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你们先坐，我吃了和你们谈……”娄老师一边吃一边向厨房走去。
　　 “小刘，你最近参赛了没有，省书协征稿……”带常德腔的八十八岁的张老师对老刘说。
　　 “我没有参加，只怕门槛高得很，白搞的。”
　　 “你，还算年轻，多参加几次有好处，打名气。我要是这个年纪，就多多参加。俗话说，状元也是闯元，要是不搞，永远都是门外汉。不参与就不知道究竟自己行不行。王校长，我们也都闯一下吧！”
　　 七十八岁的王校长说：“那些赛参加了很多次，就是那么一回事，搞你的钱。回回来函要我买书。不买吧，自己的作品在上面。想证明一下，自己的东西和其他人的水平相比，到底是什么成色；买吧，难有穷尽。每个赛事都有理由，都有必要，弄得团团转不知如何是好，我想这次算了。订的《中国书画报》上，几乎每张报纸都登参赛征稿启事，有的一张报纸登两三个。全都参加，一年一百次都参加不完，全部工资不吃不喝搭进去，也填不了无底洞。”
　　 “这回是省书协的，不是其他地方的，应该有权威性。那我还是参加，人生难得几次博。明年八十九就是九十岁，还搞得几年。给儿孙留点精神遗产。”张老师说这话，王校长只听，心里有想法也不想和老朋友发生摩擦。
　　 老刘也有想法不好讲。老刘佩服张老师，是和所有人一样，佩服的是他的身体，88岁还能走能写，没有什么毛病。至于书法水平，诗词水平，大家差不多，优势不特别明显。有的方面不好讲，前次到老干局开会去，亲耳听见他对秦局长说，“我还过半年多就八十九岁了，想办一个九十岁书法展览，县里支持一下好吗？”
    秦局长看见他协会里年纪最大，确实不易，当时同意了。老刘想，想办就自费，县里支持就得启动公共资源，支持经费。大龄老者，有这样意思，不算出格，但为人师表，不占公共资源为佳，德高望重做好的表率为佳。如果协会觉得您的书法的确值得大力推荐，主动给您提出展出，另当别论。自己要求，就有点离谱了……
　　 老刘还觉得那些参赛可以多压缩一些，给那些主办方送钱，还不如给希望工程送。 哄人钱的把戏，一本书几百元。老刘也是送过钱的，大哥莫说二哥、螺丝莫说蚌壳，也是送钱的冤大头。堂客一再制止，还是买了一些书。那些举办者打着繁荣先进文化的旗号，实际繁荣他们的荷包，打着红旗反红旗，然而无人去管，让一再得手，“文明掠夺”成为富翁。文化部门和各个条块很乱套，以损人利己发财，白猫黑猫抓住老鼠就是好猫。弘扬先进文化并不在行，做吸血鬼在行。
　　 有没有不要钱的书呢？公共资源出书不要个人掏票子。享受者，几人或者几十人，圈子小小的，利益大大的。通过出书扬名立万，有了名声好捞钱。掌管这一行的几个头头，几个富得流油的大家，社会名流，社会厚待他们，还是他们占领了这个“厚待”（免费）？不时印刷大量画册，出笼的作品集并不高明，地摊以十分之一的价格也难以卖掉这种精神产品。自恋情结的产物，浪费巨资，浪费纸张，浪费公共资源。这些专家啊！可不斯文，老刘把不好讲的这些话吞到了肚子里。
　　 “我写的稿子带着，请你们提提意见。”张老师这时说着，拉开一个老式人造革黑提袋，取出一个报纸包。散开报纸，把两张四尺宣平摊水泥地面。老张望去，一张写的是毛主席的两句诗，“洞庭波涌连天雪，长岛人歌动地诗。”一张是写的李白一首耳熟能详的诗。老张看了，“质量上乘”几个字塞住喉咙。不过，几个三点水的字有些雷同，不好提意见。
　　 娄老师此时出来坐下，大家也都停下讲话，张老师收起他的作品。娄老师夫人给他们杯子里灌茶水。
　　 娄老师说事，“今年县里要举办纪念红军长征胜利七十周年、抗日战争胜利六十周年书画大赛、诗词大赛，提前招呼大家，做好准备，可以各交三副书画作品。天气凉快了，十月份县里展出。春节前夕还有送春联活动，如果天气许可的话，县里的，在县里办。我们这里，就在家门口搞。小刘你那里当人，很合适。到时候，我想请市里几位书法家来助阵。还有出书的稿子，现在都交了部分，还可以继续交，只要不超过15首就没有关系。原定10首，现限15首，是由于人员减员。现在有些头疼的事，是我们的会员越来越少了。大家有什么人选，这里也可以议一议啰。”娄老师说后都发了言。
　　 张老师打头说，“这几件事，我都参加，书法参加两项，诗词也参加纪念长征、抗日两项。啊，三项，编书的已交10首，争取还来五首。截稿日期是好久？”
　　 “书画和诗词，参赛的和出书的，都到六月三十为止。”
　　 王校长和老刘说的 ，和张老师大致相同。王校长甚至可以还多一项，画画，心里计划嘴巴没有说，到时候肯定有东西交。都知道他的画也很可观。还有云影老等几位，都是画画高手，可惜阴阳两隔到阴间画画去了。
　　 “我们现在面临人员奇缺，怎么扩大队伍，有不有热爱干这个的？比较熟悉的人，年纪可以适当放宽，不一定默守六十岁的规矩。小刘，我们就放宽了。你现在还只有五十八岁吧？”
　　 得到老刘肯定答复，娄老师继续说，“当然六十岁退休的更好，比较全力以赴些，可以放下家庭一般事情，去从事光荣神圣的使命。七十岁的也是我们考虑的范围，只要能参加活动，都可以加入进来。有一定基础，本人热爱，我们就联系沟通，不让明珠遗露。”
　　 说的几人面面相觑，脑壳里一片空白，真的还没有这样的角色。平时都忽略了这一问题，无人毛遂自荐，无人大力推荐。今日的人，在恭喜你发财的歌声中，在过头宣传发财之下，关心自己不关心社会，基本上是钩钩鼻子投胎转世。退下来的领导不考虑抛头露面出洋相，群众也由于生存危机少有主人翁意识，谁去行驶不是自己的职权。包刮大智大慧的娄老师，也没有提前想领导所想，大力发展会员，他的事情已经够多，忙不到这上面去。
　　 前面不存在人数少的问题，而是略多。一个分会，占了全县的三分之一，有三十五人，县老干局会堂，仅仅是一百个座位。一个合理的人数在二十人左右比较合适。那时这么多，娄老师功不可没，娄老师登高一呼，应者云集。别小看三十五，都是能拿出作品的，不是凑人数的，县城大了十倍，人数还没有两倍。为什么，不是没有人，是有特长的人并不参加，并不个个都想夕阳红。就要看组织者的能力了。他们不具备娄老师的影响力。
　　 娄老师发展的，大部分是他熟知的同年龄段的教育战线的人。十多年过去，开始自然死亡、因病死亡、意外死亡。例如罗区长，一天晚饭后出来散步，十字路口一个司机开车擦了走在路边七十多岁的他，擦到阴间去了。还有个别差不多也是这样。还有中风瘫痪的。另外有一批是外地工作的儿女把他们接到身边照顾去了的。有的是房子买到外地搬走了的，瞧这小地方不好。一般到了八十多，就要一走了之，被无常钩魂跑了，所以成今日之局面。

　　 娄老师腿脚不利索，存担了难以承受之重，又怎么能面面俱到，把这一事情也办的天衣无缝、后继有人？
　　 王校长呢，一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对不是一个年龄段的人接触，非常有限，要不是他两年前出去写对联的过程中接触老刘，就这一个他也发展不了。
　　 张老师的年龄更大，存在和王校长接触面小的问题，他在家里插自己的自留田，天天写字，没有想要去发展人，现在确实没有目标。如果先有安排，他和王校长算比较有能量的人，不会剃光头。现在事起忽然，无疑是道难题。没有目标。老刘见二人哑口，在左思右想，象掰不开的蚌壳，忽然打破沉默，“娄老师，那个那个牛杂林，虽然书法不怎么样，用人之际，可不可以发展进来。” 老刘并不喜欢这个牛皮王，倒是以公心出发，提出由他联系发展这个自私自利之徒。
　　 “绝对不可以。” 话一出口，老刘听到了娄老师不假思索、激怒的声音。
　　 接着张老师说，“他来，我们就走……随便搞一个，我去培养，也不要那个自大狂”。老刘没想到88岁的张老师发这样大的火。在这一问题上，两人惊人一致。
　　 两个涵养好的人，对这事没有商量的余地，拒绝牛皮王加入。原来牛皮王诋毁中伤的人不在少数，连这些属于元老级的人物也概莫能外。老刘对牛皮王的认识，和他们是一致的，目中无人，骄傲自满，攻击他人，作风不检点，不择手段捞钱，以为是个人认识，不知道是大家共识。两个宽宏大量的老人，提起牛皮王就有气。 王校长没有说话，不等于他认可牛皮王。有人说了，他就不再说而已。这也不奇怪，都有喜怒哀乐。他们不能宽大牛皮王，在情理之中。真的他进来，拉帮结派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也未可知。
　　 老刘收回自己的意见，于是众人不再考虑这个话题，留待以后去考察发展 。
　　 “明天县里有个会开，在老干局。只有我们这几个，去参加一下，老文那几个，现在也联系不到了。你们有不有问……啊，没有问题。那就这样，张老师，王校长，你们挨得近些，你们一起走，可以不等我。小刘你到这里来，邀我一下，俺两个一起去。” 娄老师说完，留大家吃中饭了走。大家推辞告别，晓得娄老师没有空闲，马上有书房大战审稿编书，都接着告辞回去。

陈爱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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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阳呈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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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阳呈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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