苔痕锈迹里的春秋 ——澧县同各农耕馆访古记

城头山视窗

苔痕锈迹里的春秋

——澧县同各农耕馆访古记

        文/易宗明
津市市财政局老干支部组织主题党日活动要来澧县同各农耕馆，惊闻有好友将至，遂自告奋勇前往。
车在大堰垱镇筒车村幸福屋场停下。拉开车门走下的一瞬，我就被眼前“同各农耕馆”的独特造型所吸引。铁锈与木油榨的气息裹着岁月扑面而来，迫不及待沿一边石磙、一边城砖列阵的蜿蜒通道徐行。转过第二道弯，石碑、石礅、石磨、石槽、石缸、石臼、石夯、石碓、石碾的矩阵，夺目而入，应接不暇。它们在斜射的阳光下泛着幽光，气势堪比秦代兵马俑。

大楼三层，一楼除悬挂“湖南城头山农耕文化研究院”的牌子外，大门有“能与祖先对话，可供后辈写诗”的楹联，横批为“礼耕义种”。出面接待的是同各农耕馆馆主陈柏枝的侄辈胡桂平，他指着满坪的物什介绍：“这些农具是陈馆主历经30余年，行走长江流域10多个省、市，走村串户搜集而来。除外面所见，整栋大楼布了六个展室，类别涵盖农耕崇拜、耕地整地、播种插秧、移栽培管、打药治虫、收割脱粒、运输晾晒、剥壳碾米等，其中不乏明清时期的古农具。” 看来，这座农耕馆不仅承载着六千年的历史烟云，更寄托着我们对农耕文明根脉的追寻。
“看这架龙骨水车，每片刮板都刻着不同姓氏。”津市财政局老干支部朱传勇书记的手指抚过虫蛀的木齿轮，水渍沁染的凹痕里，“同治六年·张记”的字样若隐若现。

在二楼西，摆放的全是耕地整地、收割脱粒、加工贮运等工具。我捧起明代铁耧，播种器的漏斗残留着陈年稻壳，指腹触到内壁细密的凿痕——竟是匠人为防谷粒堵塞特意錾刻的导流纹。

最震撼的当属三楼东展览的民居、织布、计量交易、狩渔工具、酒具、油坊具、坐桶、板凳、围椅。掀起盖着蓝印花布的竹篓，众人啧啧称奇，无不惊叹于这经纬交错和匠心传承，大家感叹前人用指尖的温度编织出了中华文化的坚韧与智慧。为此次活动牵线搭桥的段和平先生一声吆喝，参观的女同志闻声而动，纷纷挑选自己心仪的竹篮开始摆拍，霎时，风姿绰约，灵秀天成。
三楼西展示的高古、雕版、油灯、烟具、锁具、文艺、劳动保护等用品，让人更觉别有洞天。最先让人屏息的是一整墙的蓑衣——棕榈丝编的“战甲”从明代挂到解放初，领口磨损处露出层层补丁。当我们触摸蓑衣内衬的桐油麻布时，老局长蔡德习轻声问道：“能摸到经纬线里的芒种节气吗？”我转头指着一双民国草鞋回答：“你看，那草鞋底下的泥印，还保持着最后一次踏进水田的姿势。”

两人谈兴甚浓，忽然听得有人对一双双“三寸金莲”的绣花鞋大呼小叫了。其实，从三寸金莲到现代细高跟，六百年的绣鞋与橱窗新履隔空对峙——历史总在提醒：美的解放从不是换双鞋这般简单。

缠足并不是明朝才有，南唐的李煜曾让舞娘用丝绸裹住双脚，在金莲台上起舞唤作“快上马”。那时候的缠足只求脚型修长，跟如今的尖头高跟鞋有些相似。不过到了明朝，小女孩四五岁就得用布条紧紧缠住脚，甚至折断四个脚趾，强迫脚掌变得像三角形一样。更让人哭笑不得的是，为了突出小脚，居然在鞋底上做手脚，前面低后面高，硬是把脚掌推向前面，视觉上看起来就像足长缩短了。这种情况和现在的高跟鞋几乎如出一辙。

穿行于各个展室，墙角的纺车、门后的谷斗、梁上悬挂的秧架，忽然都成了会呼吸的生命。离开同各农耕馆时，有人发现门槛石上深深的车辙印——那是独轮车百年运送农具碾出的沟痕，如今成了最鲜活的展品编号。也许，车轮碾过青石板路时，远处稻田翻涌的金浪裹挟着稻香扑面而来，恍惚间仿佛听见远古耒耜破土的声响。

史开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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