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一位富甲一方且心怀慈念的民营企业家发来一首七律，言及企业远景规划，恳请斧正。这让我颇感意外——当财富与文学产生交集，某种关于时代精神的隐喻正在悄然显影。律诗讲究平仄对仗，我虽略通皮毛，却深谙其格律如精密齿轮，需严丝合缝。待专家“老夫子”审视后，竟难觅瑕疵，直至再三追问，他才以“第五六句调平仄更佳”婉言相赠。
未料，这首工稳的七律竟出自AI之手。得知真相时，“老夫子”笑叹“班门弄斧”，而我却在想：真正该谦逊的或许是算法。人类诗人笔下的平仄不只是声韵的排列，更是情感在格律中的腾挪——就像“老夫子”那些带着生命热度的文字，哪怕偶有格律之瑕，也胜过AI毫无褶皱的完美。机械可以模仿形式，却永远无法触摸“情动于中而形于言”的刹那震颤。
我曾在年少时写过一首《初恋》，用分行记录青春里未竟的告白：“都想把文说透 / 都没有把话说完”。诗人野山先生多年后提及，仍感慨于字里行间的含蓄与真诚——那是属于人类的笨拙与温柔，是算法永远无法解析的“未完成式”。文学的奇妙正在于此：当AI在数据海洋中精准捕捞辞藻，人类却在语言的裂缝里栽种灵魂。机械是平静的湖面，而作家的笔端永远翻涌着大海的潮汐。
作家的写作从来不是技艺的炫技，而是生命的转移。那位在《解放军报》发表《女友》的军旅诗人，将哨位上的月光与思念酿成诗行：“枫叶点燃的秋天”里，每一个逗号都是心跳的停顿，每一段抒情都是钢枪与玫瑰的和弦。这样的文字，是用体温焐热的符号，是把思念熬成月光的魔法——AI或许能拼接出相似的意象，却永远无法注入“独在异乡为异客”的孤独，或是“家书抵万金”的灼热。
《西游记》的女儿国一难，堪称文学对人性最温柔的解构。当国王说“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唐僧的“阿弥陀佛”让千年佛法泛起涟漪。这是比降妖除魔更艰难的修行：在规则与情感的博弈中，在“四大皆空”与“一眼万年”的悖论里，文学轻轻托住了人性的复杂。AI可以算出平仄对仗，却算不出“不敢睁眼”的挣扎——那是人类独有的、让灵魂失重的瞬间。
法国电影《法兰西组曲》中的安娜与查理，在战火中演绎着禁忌之恋。影片里，钢琴声是未说出口的告白，沉默是翻涌的爱意。当安娜追出门外，没有拥抱，只有四目相对的震颤——这种“此时无声胜有声”的张力，是文学最擅长的留白。AI或许能堆砌“英俊优雅”“惊涛骇浪”的辞藻，却永远不懂如何让文字在沉默中生长，在克制中爆发。
有人说，AI写不出“横刀跃马”的豪迈，写不出“归隐田园”的悠然，更写不出“数风流人物”的胸襟。其实，这些都是表象。本质上，AI缺失的是“人”的底色：是老舍对北平胡同的眷恋里，藏着的半块豆饼；是朱自清对父亲背影的回忆中，渗着的辛酸与温情；是每一个作家将自己的血与泪、梦与痛，熬成文字的勇气。文学的灵魂，从来不是代码的排列，而是人类精神的镜像。
尤其当我们凝视文学中的女性形象——女儿国国王的执着、安娜的隐忍，她们承载的不仅是故事，更是人类对真善美的永恒追寻。伟大的文学始终在做同一件事：以文字为舟，渡人类情感之河；以故事为镜，照见灵魂的褶皱。这些带着体温的创造，让文明有了传承的密码，让情感有了栖息的港湾。
如今，AI正在用数据编织越来越精致的“文学茧房”，但请别忘了：所有算法的源头，是人类先写下了“关关雎鸠”，是屈原吟出了“路漫漫其修远兮”，是无数个“老夫子”在键盘前为一个句子熬红了眼。AI或许能模仿文学的形，却永远偷不走文学的魂——因为，在所有机械的齿轮转动之前，人类早已把心跳写进了文字的基因里。
当我们谈论“AI他娘叫文学”时，并非否定技术的力量，而是重申一个朴素的真理：真正的文学，是人类用灵魂点燃的火炬。只要人性中还有未说尽的爱与痛，未平息的挣扎与希望，文学就永远是AI无法逾越的山岗——因为，它的根须早已深扎在人类精神的最深处，那里有算法永远无法抵达的、滚烫的心跳。
【作者简介】刘贤安，男，中共党员，一级警督，入选湖南省公安厅专家人才库，曾在中国人民武装警察部队湖北省总队服役。全国公安文联签约作家，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出版过军旅诗集《离开本土的遗憾》，散文集《燃烧的岁月》、《晒秋》。其中散文《寂寞的锄头》获“中华好家风”全国征文大赛二等奖；《军中针线活》荣获“格物悟廉”精短文学作品全国征文大赛散文类优秀奖；《接母亲坐高铁回家》在由团结出版社主办的“特写杯”“我和我的家乡”全国征文大赛中荣获优秀奖。《岁月里的五里洲》评为“我的家乡这十年征文”优秀奖。《警察沈哥》被选入《作文评点报.中考版》教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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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4-19 17:45:3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