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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源入梦时,故乡泊心灵 ——《桃花源记》实景演出观感
五柳码头的晚风里,一盏橘黄色气死风灯在船头摇晃,恍若推开时空门闩的铜匙。秦溪水载着星子缓缓流淌,11艘灯船如天女遗落的璎珞,将4.7公里水路织成流动的银河。左手是翠竹,右手是古镇,翠竹和古镇的影子在雾霭中浮沉,恰似宣纸上未干的墨痕,被月光酿成醉人的酒浆。 乳色烟岚中传来远古的乡音,牛铃与捣衣声撞碎寂静。骑青牛的老者笛音里溢出王维的诗句,“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浣纱女足尖点破的涟漪,惊醒沉睡千年的莲叶。秋千架下,桃花瓣正与少女心事私语。“马马嘟嘟骑,骑到那嘎嘎去。嘎嘎不杀鸡呀,娃娃我要回去。”儿歌的尾音缠着船桅,绕作吊脚楼檐角的风铃。私塾窗棂漏出的墨香,是月白长彬摇头晃脑吟诵着"人之初",在竹涛声里长出根须,将文明的血脉深扎进土地。 牧羊人与各色羊等在悠悠闲闲的时光里徜徉。两岸竹绿摇曳,水上河风吹拂,银辉的月在水面,轻轻晃动,揉皱几多春意。 “年轻人来过,路过的。好像昨天,好像很久以前。”桃花妹,好像一个传说。三位桃花女,等待,悬望,年轻人还会再来吗?桃花妹子念叨着,出神失神的望着远方天际,“他还会来吗?” 该做饭了,挑一担柴禾的樵夫该回家了,牵牛的老汉,闻到了家里炊烟的味道。 灰得有些徽派建筑风格的吊脚楼,鳞次栉比,高高低低,听到远远的人声,一栋一栋,一间一间,一家一家的,与灯光一同,半夜从睡梦中慢慢醒来,渐次起床,听说来了外人。在这与世隔绝的地方,那是一个爆炸性的新闻,到底是真是假呢?从这家,传到那家,传导新奇与渴望。孩子在瓦上,看到了我们这诸多的外人,到底是秦是汉?抑或是盛唐?还是探索宇宙、机器人、互联网加的时代? 忽见十里红妆铺满长堤,唢呐声撕开时空的茧。新娘母亲穿得喜庆,却将满腹悲欣缝进嫁衣。白色的手帕浸透泪水。哭嫁,哭的是十八载的养育辛酸,和十二万分的不舍。这厢鞭炮碎屑未落,那厢擂茶香已漫过船舷。 采茶女指尖的嫩绿,正与书生纸上的情诗私会,而田垄间老农的斗笠,早被春风绣满桃花纹样。 木屋里飘过来的香味,引发味蕾的骚动。擂茶是好客的。自秦朝深处,有几叶扁舟着精美的女子,送来了一杯杯擂茶,余温尚存。于是,香,弥漫了整个河床。 犁铧翻开春泥的刹那,整个桃花源都在泥土裂帛声中醒来。老牛脊背起伏的弧线,恰似陶潜搁笔时砚台边蜿蜒的墨迹,将魏晋的风骨耕进二十四个节气的褶皱。牛铃摇碎的露珠里,浮着半阙未写完的《归园田居》。 忽有鸡鸭鹅禽鸣三叠破晓而来。大黄跃过篱笆时抖落满地桃花,领着白衣主人踏入未曾题款的低山浅水。 田埂那端,汉子的扁担正挑着两筐秧苗。他粗粝的脚掌丈量过秦时的阡陌,此刻踩着的,许是李白邀约的月光凝成的霜径。 忽有书声漫过青秧,惊起白鹭翅尖的云絮。黄发垂髫捧着的竹简里,陶令的墨字正抽枝发芽,春风偷翻书页,将桃花源的密码藏进每株抽穗的隐喻里。 当渔舟拨开最后一缕夜雾,我看见武陵人遗落的草履,正在月光里生出青苔。原来每个寻找桃源的眼睛,都是陶潜撒向人间的诗种,在钢筋丛林里倔强地发芽,长成永不凋零的桃花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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