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还是那田(散文)

袁清香

田，还是那田（散文）
作者:袁清香
       田，还是那田，它既当不了自己的家，也做不了自己的主。千百年来，也不知换了多少茬主人，收了多少农作物，养活了多少人。
　　 “田啊田，一人栽几年”，老刘站在田边，看着手机里的七个手机号码，心中是五味杂陈。他蹲在田埂上，伸手抓了一把带水的泥土，泥浆从指缝里渗出，凉飕飕，像极了手中捏的一把大米。田就在脚下，沉默着，可老刘分明听到了土地在说话：“这次，我真的能见到稻吗？”
　　
　　 一
　　 昨晚下了一整晚的雨，老刘今早打了一大早的电话。可想要找人耕田的问题还是没有得到解决。田，一直看在眼里，它经历了太多的岁月，见过了无数的主人，也习惯了主人们的做派。
　　 我们这里属于偏远丘陵区，生产条件较差。水稻，因难得管水，也因耕田机、收割机、种子、农药、化肥、抽水等全都要花钱来解决，一通的成本算下来，除了锅巴没有饭。如果遇到天灾，就是白费就是亏。因此，农户插田的积极性，并不高，一般的家庭也只插自己家人的口粮，亏和赚无所谓，至少自己吃得放心。老刘有十多年没插水稻，只种了点玉米黄豆等旱季作物。再说，他的儿子是国家公务员，也不差钱用，他是自己闲在家想动一动，当锻炼筋骨。吃的大米都是就近买些稻谷后去打米得来，说说比外面买的放心些。可去年买的稻谷，他很不满意，稻谷颗粒不饱满，像是从风车的二斗里车出来的壳，打出来的大米非常碎，难得有整粒。价格还是按照好粮食的价格。他觉得作为平时关系还不错的卖主，太不实诚。讨要过说法，卖主说是去年因为老天旱，差了最后灌浆的两次水。他并不是故意给他差谷，还领他到仓里看，说他自己吃的也是这种打不出整米的碎米饭。卖主也觉得对不住他，要多给他一些，老刘心中也不是滋味，没有要。
　　 老刘前思后想，还是自己插一块田，好歹是自己栽种，也不管成本多少，只当花钱买了放心的稻谷。
　　 他有两亩刚收割了的油菜田，离家比较近，下方有池塘，计划栽一季稻。池塘去年整修后，一直没落下足雨，还是开裂成干塘。不过，谁都始终相信老天还是要下雨的，池塘有一天会满，只是时间说不定。他这一直当地种的田，周围的边沟和中间的腰沟有半人深，就近的小型耕田机还没那沟高，肯定是无法耕。他早早联系了外村的大型耕田机主。说是油菜割了下雨后就来耕。大型耕田机主也承诺会来，不过得等他自己的五百多亩田耕完、撒种后。大型耕田机，一天要耕几十亩，五百多亩，算算耕起来也很快。
　　 这田呢，也没什么发言权，随主人如何安排。反正是，主人勤快，我不懒。只要管理得当，肯定会给主人稻谷满仓。
　　
　　 二
　　 “懒婆娘发恨，天气不顺”。油菜收割好多天了，菜籽都榨成了油。周围的草除得非常干净，排水的缺口早已筑紧。万事俱备，只等水来。可就是不下雨来，即使下几滴雨，田里的杂草都没打湿，便停了。池塘一直是见底状态，没办法，自己不会人工造雨，唯有搭着楼梯上高台，望着天上下雨来。左等右等，十多天后的半夜，终于下了雨，雨还不小，时间也下得不短。老刘不等天亮便到田里查看，田里终于有了水。老刘心里高兴，再看看天，雨还会继续。立马打电话要大型耕田机过来抢耕。电话通了，机主说：“对不起，真来不了，自己承包的还剩几十亩田，也是等天上下雨才能耕的。”另联系了几个大型耕田机主，得到的回话大同小异，有的要等一个星期，有的要等十天半月。
　　 这一旦下了雨，大型耕田机成了年三十的甑，无法往外调用。都是抢时间争雨水抓火候，这种情况下，都要为创收做准备，不能当雷锋。
　　 同在小小的天，雨水同时下，谁也怨不了。老刘心里再不畅快，也只能等！
　　 估计，田，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明明水已经往外溢，怎么不见牛、也不见耕田机。以前可不是这样子的。以往有牛的日子，天不亮，便有人穿着蓑衣戴着斗笠，牵牛下田了。主人的吆喝声、耕牛的喘息声、泥水的扑腾声，还有东窜西躲的青蛙蚯蚓等，构成了一幅绝美的农耕图。两亩田，上午耕下午耙，不过人累点，牛吃力些，一天下来，也能将来个翻天覆地的变化。主人啊，你不急吗？再不来，雨一停，我想给你保住水，也不行啊，我这全身像筛子一样，水会径直逃走了啊。
　　 哦，对了，田还是原来的田，没有任何改变，只是时代变了。牛，农村里除了养群牛当肉牛当奶牛的外，早就不见耕田耙地干活的牛了。牛的一些生产技能，被先进的生产工具代替，它们已经退出了历史舞台。它们也乐得清闲只吃草吃饲料，长肉产奶。
　　
　　 三
　　 早饭后，雨慢慢停了，老刘穿着长筒靴、背着锄头，将缺口用锄脑再次锤了锤。然后，抽出一支香烟点燃，吞云吐雾，在田埂上慢慢转悠。恍惚间，似乎看见了二十多前的场景：田里有人正吆喝着老水牛，牛从蹄踏晨雾开始，到尾甩黄昏结束。那时，附近的人今天你帮我耕田，明天我帮你插秧，农活都是相互帮衬。有时候都不用叫唤，自己家里的，隔壁家里的心中都有数。从来没人谈工钱，说谈钱就差了人情味。淳朴的农民也不会占谁的便宜，有力不会藏着，有技不会掖着。田间的欢乐进行曲往往从村头传到村尾，招来鸟类助兴，白鹤寻活虫。唉，如今啦，金贵的耕田机、忙碌的耕田机，迟迟来不了。就算来了，也是轰隆隆快速转圈，分分钟将田变了样，收了钱，马上又赶往下一家。多说一句话，好像会损失几十万似的。
　　 老刘叹了口气，丢了烟蒂，烟蒂在稀泥里“兹”了一声，一缕残烟很快消失不见。田里的水以肉眼能见的速度在迅速退去。他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田听：这次池塘里加了大概三寸深的水，田里的水也漏进了池塘，就让池塘先保管吧。到时候万一不下雨，就只有花点电费用潜水泵抽水耕。求他人的事情，只能排队等。
　　 儿子总说城里超市的大米包装精美，品种也多。那啥泰国米、丝苗米、猫牙香米等，煮出来的饭也满屋飘香，口感极佳。他老说要他父亲多歇歇，别太累。可老刘知道，再精美的包装也装不住土地的魂；买的大米再香，也没有自己家里的泥土芬芳味；太精致的东西未必就是好东西。人并不是生活在无菌没有有杂质的空间，有时候，要有“粗”来调配自己的身体。
　　 这田，被玉米棉花黄豆等占据了十多年，今年，偏要插上稻，不为别的，就为让田记得，它本来就是给人供应大米的田。这个饭碗，必须自己再次好好端稳。
　　
　　 四
　　 老刘在田间还在继续转悠，心中五味杂陈。对着田，还是一顿叨唠，他老伴都在怀疑他是不是有些痴呆了。
　　 田伙计，你始终是原来的你。你比我祖宗的年龄大，以前肯定也不是我家的。以后也会有土地政策的变化，或许也不姓刘了。你见过的世面比我大，走过的路比我多，心胸气度比我广，我们只不过是暂时的搭档。我的精气神也大不如从前，陪伴你的日子肯定不是永远。但，我会用我的毕生，把你打扮，让你发挥出你的潜力，绝不让你荒废。
　　 放心吧，老伙计，现在是五月，一季稻稍微迟点没关系。你现在养精蓄锐，就做早晚稻迟一季的稻田吧。耕田机主，我会每天打电话催，你不用等太久，马上会重温旧梦，为创造自己的价值大显身手，再现风姿。
　　 老刘抓起一把泥土，闻了闻：“嗯！不错，挺香的！”
　　

覃旺成

好文，点赞！

袁清香

覃旺成 发表于 2025-6-3 06:53
好文，点赞！

谢谢覃老师留言鼓励！

史开均

欣赏老师佳作、学习、点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