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新泉小说：变之失 （二）

张新泉

二、
      王师傅有退兵之意，有难言之隐，缘自那次积代会一次巧遇。他是县里开会休息出来买东西的，正好从一个瞎子身边过，瞎子如同不瞎一样，棍子一扬拦住他：“先生，不忙走，给你算个命。”见没有做声，又点拨一下说：“你有煞气，你的杀业重。不想解一下呀？”
　　 “我干社会主义会有什么杀气？”
　　 瞎子见他不进油盐，便道：“讲不讲由我，听不听由你。”说罢，便闭口不言，随他去了。
　　 王师傅想：这个瞎子二不论吞（不好看），话讲得确实不假。这辈子杀的东西还少吗？这不是杀业是什么呢。他以前乡下听人说过，不能杀生，杀多了下辈子也边变成被杀的对象。他倒是不以为然，这个瞎子一说，可打到了七寸。可是，能够找瞎子问清白躲避之法么？这么多人，传出去共产党员信迷信，不好听。组织知道了，开缺，这块脸面还要不要。当时是个两难选择，不过听到瞎子言之凿凿，便有金盆洗手之意，以免遭到报应。还真的不好说，他是看到几个杀牛的没有善始善终，被牛踢掉卵子果儿的，被牛角挑破肚肠的……都有。杀猪，比杀牛又强好多呐？于是毅然和自己钟爱、成就名头的职业作彻底决裂。


　　 王师傅要求调动，食品站侯经理对他说：“老王，你这是发么得癫，还干五年就要退休了。调个地方，六十岁退休，还有一炮年亏吃。调什么调？再说，今年马上来一批新职工，人多了你就舒服了。不亲自操刀，搞一下传帮带就可以了。”
　　 “我们那里都是业务尖子，有蓝师傅他们带，不得比我差。”
　　 说了这几句，见王师傅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也就不多说了。他没有费多少力气，懵懵懂懂找到几个上级，几个上级都说办，提的二十响、手榴弹都没有用上。是人家嫌少还是对他网开一面，是作风的好转还是天良的发现？别人调一个工作，说难，难于上青天，打百把个鸡公圈圈都办不好；说不难，一道手令，一个电话就办了。王师傅出师顺利，没有打几个圈子，花费更少，连手里一包拆了的沅水烟都没有装出去。这就是他吸的档次最高的烟了，芙蓉烟需要开后门，那多麻烦。是他们思想学习通了也好，有文件精神也好，反正王师傅顺利地走了过场，实行了战略转移，调到了供销社，不再鲜血淋漓干今后要做恶梦的事情了。
　　 供销社与食品站好像是两个完全脱节的单位，各自独立核算，实际上，食品站还真是供销社下属单位，王师傅还是供销系统，没有打出条块。一路绿灯，通关而过。他的屠夫同事都说要出血，很意外，几天后不花一枪一弹就办成了。他上班的地方还是在原来公社范围，离原地十里之隔，回去还是要渡过那条沅水。虽然不特别理想，想到今后不再起早床，能学别人睡得“胖粽子香”（意指熟睡），不再一身油垢一身猪屎臭了，糠窝里跳到米窝里，心里就暗自高兴，如油纸扇扇。
　　 开始两天，单位没有马上安排工作。就在这空着的两天里，和供销社人接触，多多少少以前看见过，半生不熟。和那个叫李玉飞的青工谈起，竟是一个区的人，一下子拉近距离，搞熟了，认了家乡人，他们都是陬五区的。
　　 接着进入实质性环节，供销社主任要他帮助南货柜的秦师傅站柜台。开张搞事是第三天了，生物钟还是没有调整过来。还是习惯早晨醒来特别早，一想，不是杀猪，起来这么早干什么，复又睡下。哪里睡得着，怕迟了，干脆起来寡坐。到时间上班，和秦师傅一起在柜台里，也没有什么特别差异，大些的买卖自然秦师傅对付了，王师傅拿一包烟，一盒火柴，两瓶酒，或者称一斤红糖，打一瓶煤油……还是奈得何的。买两门东西，也没有问题，三门以上，就抓瞎。秦师傅离开一会，大的买主来，一气买十几样东西，就更不行了，再也不能一口清，单一的帐好算，递加的帐不好算，算盘没有打惯，笨脚笨手。杀猪佬的强项算账，这里不值一提，特别是开发票碰鬼了，哪里晓得曲里拐弯的中文字，原来他一字不识。懒婆娘调碓冲（形容以轻调重，冲碓，是解放前、解放初期把谷变米的人工搞法，强体力劳动）。吃中饭后，营业员都不睡觉。他要睡觉，脑壳昏沉沉的，很不适应，他打起精神干，还是出差错。秦师傅不愿意要一个笨熊，他灰溜溜找主任重新安排。拿杀猪刀儿的时候，何尝求人。叫花子背米不起，自讨的。原来杀猪，闭着眼睛都不会杀错，一搞就出彩，谁不羡慕八面威风，一个好事被自己搞稀烂了。现在让人看笑话。真是晕头了，一把年纪了还听年轻的教训。这地下没有口，有口钻进去，莫活了。进退两难。又一想，哎，出来了，是摊屎也吃了。条条蛇都咬人，各有各的狠处。各个柜上都是要开票的，也就去不得。主任另外安排的是加工坊做糖食糕饼，在糕点师傅指导下，不过关，他做的糕点，既不美观好吃，也不松脆，像石头，打得狗死。三天没有上岸（做满），又要求再调个地方。他对主任说：“我只搞得直爬路。要文化的、技术性强的，就不用干了。”
　　 王师傅除了工作本身有不适应的地方，还有其他方面拿不上桌面的差异。在原单位上，杀猪虽然起得早，但是打的速决战，多半天就没有事情了。供销社起的稍微迟，也要天一亮就开门，天黑时才能关门。干整整一天，两头黑，打的疲劳战。还没有原来舒服。方知这个果子不那么好吃。
　　 生活方面，更是蓝盆比天，腌菜比荷包蛋。这里的生活哪有食品站的一个指甲壳儿。那才叫饮食，这里是忆苦餐了。几个头头很少吃食堂，就是几个单身职工的大本营。头头不吃的食堂有什么油水可言。偶尔吃次荤，吃一餐只管得一餐。哪象食品站肉枕头，酒洗脸，天天的天天，嘴巴快活逍遥。王师傅的后悔有卖的，身在福中不知福。现在要吃，就要掏钱。只有那么多现把子，尽你买，也吃不起。家里不要钱了，堂客不要钱了?要求转去，不是三岁打两岁，大丈夫一言既出四马难追。看来是个杀猪的料，后悔轻信瞎子。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呀呀呀，换工种，又找主任缠。就这里干三天，那里搞两天。到了年底，还是有猪要杀。供销社喂的两个大架子猪，分一个给职工，一个开集体餐用，请公社的头头脑脑大吃一顿。你是屠夫，你不杀谁杀，走得掉吗？王师傅重新抄刀，干他下定决心不干的事。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张汉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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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新泉

张汉平 发表于 2017-6-13 1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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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来访关注。

张汉平

张新泉 发表于 2017-6-13 12:15
感谢来访关注。

张新泉

他是看到几个杀牛的没有善始善终，被牛踢掉卵子果儿的，被牛角挑破肚肠的……都有。杀猪，比杀牛又强好多呐？于是毅然和自己钟爱、成就名头的职业作彻底决裂。

寒儒

王师傅除了工作本身有不适应的地方，还有其他方面拿不上桌面的差异。

张新泉

张汉平 发表于 2017-6-13 12:16

好。谢谢。

吉祥

    　 王师傅除了工作本身有不适应的地方，还有其他方面拿不上桌面的差异。在原单位上，杀猪虽然起得早，但是打的速决战，多半天就没有事情了。供销社起的稍微迟，也要天一亮就开门，天黑时才能关门。干整整一天，两头黑，打的疲劳战。还没有原来舒服。方知这个果子不那么好吃。

史开均

王师傅除了工作本身有不适应的地方，还有其他方面拿不上桌面的差异。在原单位上，杀猪虽然起得早，但是打的速决战，多半天就没有事情了。供销社起的稍微迟，也要天一亮就开门，天黑时才能关门。干整整一天，两头黑，打的疲劳战。还没有原来舒服。方知这个果子不那么好吃。

张汉平

张新泉 发表于 2017-6-13 12:24
好。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