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新泉中篇小说：如何是好（八）

张新泉

五、一把手亲临现场考察刘胡子所见所闻
　　 叮叮叮……自行车清脆的铃声一停，巣大个下了车，他是转运站六个搬运之一（每个分社一名），这时他在停车的门外喊道：“刘站长，刘站长……”刘胡子出转运站已经不是站长了，好像不叫这个“官衔”，就好像没有尊重人一样。他正在屋里吃晚饭，谁在喊，什么事？他走了出来一看究竟，见是牛城河分社的搬运工巣大个：“来来来，吃晚饭。”
　　 “吃了吃了，我们按时开餐，你们忙的，饭不及时。区社……”巣大个没有说完，被刘胡子打断：“来喝杯茶。”
　　 “不用不用，刚才余站长打发我来的，要我告诉你，区社莫主任来电话，要你马上到转运站去一下，给莫主任打个电话过去……”
　　 “好，我就来。”又是什么催命符，刘胡子赶紧进屋吃下剩饭，嘴巴一抹，推出自行车，门前骑上，八十米后，从巷口上了公路，向东骑行两里多路，转进转运站，余站长站在办公室门外：“来的正好，莫主任刚刚电话催，我说等一下，你就来了，没挂。”
　　 刘胡子进屋拿起听筒：”喂……是我……明天有，三十五吨……区社自己来车，那求之不得，我已经联系了三张车，怎么办？推掉？那怎么行？多要？要我多调？汤股长汤包公是不会答应的。我人微言轻，不会求他，求他也不会答应。现在肥料紧张得不得了，如果我们不停一个多月，形势不至于那么严重……”事情过去了，刘胡子还是不能释怀。一个大好的局面，因为区社一个决定，不如说是一句欠考虑的话给葬送了。现在要刘胡子为他们决策失误买单，又哪里行得通。是你们不要，归了别人，掉了谁补？只能要本月的正数。如果产量不正常，正数也是要不到的，根据比例打折。
　　 尽是麻纱，刘胡子回去的路上想。在一个单位里干，有的轻轻松松拿工资日子很好过；有的拿一份工资有几得多名堂，日子不好过。刘胡子并不是斤斤计较的人，事情重一点多一点，都无所谓，只要让人干得心情舒畅就行。然而，一个接一个的烦恼朝着你压来。分明是拿公家的钱，不是端的哪个人的碗。偏偏象是端人家的碗，受人家管的格式。他想一走了之，摆脱束缚，不蹲在麻烦堆里，又没有那个财力能力突破走出误区，还是要在单位里窝着。一旦刀脱把脱（完全脱离），干了多年岂不是做了忠字工，前功尽弃。思前想后，前怕狼后怕虎，决心难下，没有离开。要是没有单位，事情反而简单，是死是活自己办，是好是歹闯一闯。单位，对有的人是福对有的人不是福。这时候，他想着怎么样才能推掉已经联系到的车子这一具体问题，脑壳烂成一锅粥。军中无戏言，人家作准备开车来了你又不要了，这个话要刘胡子怎么说，以后还办不办事，喊不喊得动人家。净出难题。又道：车道山前自有路，别想，睡上一觉，方法或许就有了。
　　 刘胡子愁肠百结入睡的时候，区社那边有新动作。一把手今天没有回家，睡在区社。心血来潮，对信得过的莫主任交代了一声，他要去一趟氮肥厂，忽然袭击一下那个刘胡子。莫主任联系了前面分社的胡司机，给赵主任留个座位，明早坐他的货车出发。
　　 一把手打乱生活节奏，他三点多钟起床，四点钟走出。篮球场胡司机的车开始启动，一把手上了车，车向大门外串去，他们领先。在区内说话是灵的，各个分社司机都起了早床，先后跟着后面向目的地驰去，过倪家港，黄叶岗，巴河，毛家桥，陬五区，黄羊河，五点四十分到了古城江源县，过十里城区到古樟渡口时，接近早晨六点。两张轮渡打对河，车子太多，渡船太少，大有水泄不通之势。一把手才觉得一念之差把自己送上背时路，平时什么都可以优先上前，这里谁让你上前。来的车子，五马六猴，谁也不认识他，谁也不把他放在眼里。这不是在区社，可以呼风唤雨，前呼后拥，众星捧月。一个享受优先惯了的人，按次序很不习惯。在这前不巴村后不巴店的生地方，干着急，什么威风都摆不出来。他一团火不知向谁发，屙屎不出来怨土地，自言自语道：氮肥厂怎么能建在这个背时湾里，不建在中心地带，糊涂！决策失误，无形之中扩大成本。要是我当县委书记，就不选这个麻皮鬼地方……这里应该修个桥嘛，不方便群众嘛，影响工农业生产嘛，建筑部门失职，以后开人代会、政协会、劳模会……莫怪我赵大炮开轰提意见。（后来一把手的意见始终没有出炉，对上哪有胆量，对下面才能豪气干云哇哇啦啦随便讲。二十年后，国家建了沅水大桥）。他又心里自怨自艾道：来个什么屁氮肥厂，叫花子背米不起，自讨的。下次出钱请我我也不来了。就让那个糯米菩萨刘胡子在这里磨，再不管一个骚，调不回来俺再说，就要你马儿跑，不吃草，看你孙悟空打不打得过如来佛的手板心。

　　 好不容易轮到一把手排队的车子过河，已经到了七点多，快到八点赶到厂里时，已是人山人海。起了个大早，赶了个晚集。若大的肥料坪，除了排队拖货的车辆，到处是穿来穿去的人群，厂部的，车间的，县里的，区里的，公社的，还有外县的，更有许多侍机下手的肥料贩子……赵主任到这里成了普通一员，没有谁会让道，没有赐座看茶，嘴巴奇功无法施展。别的司机见他直挺挺的站在路中间，象个假充岳武圣搞视察的，气不打一处来，骂他挡路找死；他赶快撇开，又撞到了搬运工前面，搬运骂他眼睛不睁起象根桩夺到面前挡住他们装车。被人白骂还不能回嘴，确实他的错。不是他的地盘，抖不起来。他想，虎落平阳被犬欺，你们以后有倒到我马槽里来的时候，我不整死你们这些枯儿。从区社到渡口到厂里，皇帝一样的角色，瞬间转换成了出气筒一样的窝囊废，好像挨了几杀威棒的囚犯，违背初衷，赵主任的后悔有卖的：我再不会到这里刷个一字了（来一次了）。
　　 此时，刘胡子正给车辆发货，顶头上司来了全然不知。一时开票，一时点数，一时喊搬运，一时要换袋人换破包。这一车去了那一车来，一时到肥料堆上指手画脚，一时跳到地面扯板筋大吼，神情集中，眼里只有肥料，全为它滚，象个陀螺转。他不能象前任，只能搞好，不能搞差。差了数字，如何陪得“光洋”起。忽见赵主任驾到，才使力把现在成了老实绵羊的赵主任拉上肥料堆，莫让他人等闲视之。到了早餐时间，又叫厂里一个职工买份饭菜来，肥料堆上递给赵主任吃，不然要饿得赵主任发黑眼晕。可能除了五八年以后三年自然灾害，这是养尊处优的赵主任受的第一回苦。刘胡子此时哪能吃饭，习以为常，把车发完才能吃，常常是早中餐一同解决。心思在事情上，不饿。赵主任有了这次难忘记忆，视厂里为畏途，不再现身。对刘胡子的考察没有作鉴定，既无表扬也无批评，不知葫芦里卖什么药。
　　

吉祥

    一把手亲临现场考察刘胡子所见所闻,写得神气,讲得过细!赞!

寒儒

对刘胡子的考察没有作鉴定，既无表扬也无批评，不知葫芦里卖什么药。
　　

史开均

对刘胡子的考察没有作鉴定，既无表扬也无批评，不知葫芦里卖什么药。

史开均

一把手亲临现场考察刘胡子所见所闻,写得神气,讲得过细!赞!

张新泉

吉祥 发表于 2017-7-8 21:20
一把手亲临现场考察刘胡子所见所闻,写得神气,讲得过细!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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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新泉

寒儒 发表于 2017-7-8 21:37
对刘胡子的考察没有作鉴定，既无表扬也无批评，不知葫芦里卖什么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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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新泉

史开均 发表于 2017-7-8 22:20
对刘胡子的考察没有作鉴定，既无表扬也无批评，不知葫芦里卖什么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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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新泉

史开均 发表于 2017-7-8 22:29
一把手亲临现场考察刘胡子所见所闻,写得神气,讲得过细!赞!

感谢老师厚爱。

张汉平

佳作欣赏，点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