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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战老兵毛尚海
(选载)
第一章(续完)
【注释】 ⑴民国:指孙中山等建立的中华民国,以辛亥革命成功的1911年为元年。它既有别于公元纪年,也有别于农历纪年,是国民党政权时代中国的特定纪年。它与公元纪年的换算是用指定的公元年份减去1911,就是这个指定年份的民国某年;反之,以民国某年加上1911,就是此年的公元纪年。新中国建立后,我国不再使用民国纪年,但在我国近代史中,常常用到民国纪年。⑵吃草吞土:这里的“土”特指“观音土”,又称“高岭土”,俗称“金刚泥巴”。它是一种以高岭石族粘土矿物为主的粘土和粘土岩,因盛产于江西省景德镇高岭村而得名。高岭土洁白细腻、松软如面团。解放前大灾之年,饥民有以此充饥的。观音土本质上不是食物,吃了毫无营养,也无法排泄,只能导致极度的痛苦。⑶老家伙:在澧水流域方言俗语中,“老家伙”是父亲的指称,与骂人语言无关。⑷讨打发:湘西北澧水流域方言,即“乞讨一点施舍”的意思。 ⑸槽门:是湘西北传统大户建筑中正面侧门的称谓,一般习惯上,正门称大门,侧门称槽门,旁门称耳门,兜后的自然称后门。⑹你儿:湘西北方言中的一个连音词,相当于普通话中的“您”,或“您老人家”等,属第二人称的尊称。⑺毛窍:方言词,即“毛病”;有时“窍”也单用,意思与“毛窍”相同。譬如说“这孩子今日有点窍”,就是说孩子有点小毛病。⑻血趴:从前女人在家里生孩子,地上常留下胎血,这块地就叫“血趴”,人们常用它来指代一个人的出生地。
第二章 毛其元偶得三喜 坏老二频施阴毒
毛其元四十岁那年,又是一场大灾荒。常德白鹤山一带不少灾民也奔珊珀湖逃荒而来。一天,徐妈在去墟场买菜途中,遇到一个长相端正,看上去不到三十的逃荒女。惺惺相惜,徐妈不禁关切地问起她的身世。原来这逃荒女姓刘,看似三十左右,其实只有二十四五岁,还是个黄花丫头。这丫头父亲早已不在人世,今年大天干,娘因病加饿,也撇下女儿走了,如今,她家就她孤身一人,受灾年景,无吃无喝,才出来讨一口、吃一口。徐妈听得眼圈发红,马上想到身长树大、吃苦耐劳的毛其元也是个单身汉,既然都是苦人儿,若作成他们成个家,岂不也算是一件功德?于是,徐妈对这逃荒女说:“刘丫头,我给你作个媒吧?你一个孤身女人,找个男人,好歹有个依靠唦。”刘姓逃荒女连男人姓甚名谁、家住何方都没有问,就千恩万谢地应承下来了。
没过多久,刘姓逃荒女就成了“毛刘氏”。本来衣食无聊的毛其元,意外捡了这么个乖致媳妇儿,真是他做梦都没想到的喜事;要不是徐妈这么好心,毛其元哪里相信自己还能娶上个媳妇儿,而且还是这么年轻漂亮的媳妇儿呢?两口子可感谢恩人徐妈了,都要叫徐妈做“干娘”,但徐妈说:“还是就叫徐妈吧,别弄得阎家人疑神疑鬼,他们心眼儿多哩。”两口子自然就依了徐妈。
自从有了家口,毛其元就在想,可不能太委屈媳妇儿,一定要让她过得好一点。一直过一天算一天的他,开始想方设法,慢慢攒点家业。珊珀湖一带流行一句老话:“人生难得三宗喜,媳妇儿幺儿⑴加白米”。对当时的毛其元来说,这话就如同一管兴奋剂,使他变得格外亢奋。因为,现在他已娶了个如意堂客,“媳妇儿”有了;有了媳妇儿,“幺儿”自然是会有的;可这“白米”有没有,那就得看你家栽田没有了。为能解决家有“白米”的这一难,毛其元先去找合世⑵的乡邻讨教主意。那时,上无片瓦、下无寸土的穷人大都靠租种东家的课田,来慢慢“攒家置业”,虽然课田的收成大都要交租子,但自家总能糊个口,若田栽得好,年成好,到头还能落下点口粮,攒点儿家底。不过,东家的课田可也不是一句话就能租到的,种租田的老规矩,都是先交抵押谷,然后才能拿到租契栽上田。到秋后,这抵押谷就抵一部分年租,一年一清,来年再交抵押谷续租。想着跟自己同甘共苦的媳妇儿,想着大哥临别的叮嘱,毛其元忽然变得不再瞻前顾后,凭着一股突发的胆气,他很快东借西凑,凑了五担谷子。随即,他凭着在阎家当牛做马多年的“情面”,把阎家的几亩低洼薄田租到了手。不久,他又求东家“开恩”,在阎家租田附近的土丘上,搭了间泥坯墙的稻草棚。从此,毛其元在这世界上,终于有个“家”了。临田安家,也好方便日夜看顾自家的农田。
就这样,毛其元两口搬出了阎家大屋的柴房,住进了自家的“新屋”;从此由阎家的“长工”,变成了阎家的“佃农”,虽仍受着阎家的盘剥,但好歹算是自己立了个门户。这夫妻俩奔着一家未来的日子,格外卖力地日耕夜织、勤扒苦做。两口子起五更、睡半夜地使着气力、熬着岁月。日子虽然过得苦,但夫妻俩感情却很甜,一粒米都要掰开来一人一份,彼此的体贴恩爱,把劳作和日子的愁苦,倒也冲淡了许多。婚后第二年,俩口子喜出望外生下头胎,而且还是个“带把儿”的。那时,老百姓都特别认“养儿防老”这个理,有了儿子,娘老子便觉得“五心落定”了。正是在这种心情里,夫妻俩给他们的第一个“幺儿”,顺口叫了个乳名“定儿”。添了一张嘴,负担自然重些了,但两口子都还算年轻力壮,肯下力气,肯动脑筋,繁忙中,还摸了块小菜园,养了两只鸡,偶尔生个蛋,给定儿加点营养。定儿也还算“泼皮⑶”,顺顺当当就长到了两岁。在完全处于自然生育方式下的时代,家再穷,孩子也会一个接一个地生。定儿两岁后,毛其元家再添一丁,且又是个长“鸡鸡”的。常言道:“父是儿的胆,儿是父的威”,有了两个儿子,那可是双份的“威”了。伢儿都喜欢吃水果,毛其元便在茅棚边栽了两根桃子树,随口给老二取名“树生”。转眼,就到了民国二十年,也就是公元一九三一年,湖南又涨大水,湘北七县被淹,到处一片汪洋。这年冬月二十二,也就是公历十二月三十日,毛其元夫妇的第三个儿子也呱呱坠地了。看着那泛滥得汪洋大海般的珊珀湖,毛刘氏抱着这个小“幺儿”说:“今年这么大的水,就叫海儿吧。”毛其元立即附和道:“好!就叫海儿,我们海儿命大,不怕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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