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罗永常 于 2018-3-28 12:31 编辑
小小说 天 杀 罗 永 常 腰鼓弯的刘抓钩,以抓龟捉鳖为生。他之所以叫刘抓钩,是因为他有一手抓龟捉鳖的真功夫。无论龟鳖在水上游,还是在水底爬,或是躲藏在洞穴之中,他都能钩得出,叉得准,捉得住。近些年,据说野生龟鳖能延寿壮阳,很多台商港客以及一些暴富起来的大老板,都好这一口,所以野生龟鳖的价格一路飙升。不几年,刘抓钩就盖了三层小楼,添置了电器设备和摩托车。他想,骑着摩托车去四乡八村抓龟捉鳖,那速度快多了,就会赚更多的钱。 然而,由于丰厚利润的驱使,抓龟捉鳖的队伍迅速壮大,加上大量使用农药化肥,不几年,江河湖泊堰塘中的龟鳖几乎绝迹。刘抓钩的摩托车没骑上几回,就锈在家里了。 最后,刘抓钩就把目标锁定到青华山下的三生堰。这三生堰足有十亩面积,前是宽堤,后是青华山的陡石壁。石壁上有几眼清泉,涓涓滴滴,注入堰内,所以三生堰的水清凉碧透,更没有农药化肥污染。而且石壁上有很多大洞小穴,曲曲弯弯,是龟鳖们藏身繁殖的好场所。正因为如此,所以这里还有相当数量的龟鳖,闹腾得正欢。 刘抓钩长年坚守在三生堰,有点守株待兔的味道。龟鳖们总不能长年躲在洞穴中不见天日吧!它们要吃要喝,要见阳光,要有水的滋润。但只要它们一爬到堰里活动,脚和稀泥接触,就会鼓滋。凭刘抓钩多年的经验,他能通过滋路的深浅宽窄及水泡的强弱大小,能分辨出是龟还是鳖,是公还是母,大小肥胖等等,一一了如指掌。然后下水抓捉,如翁中取鳖,十拿九稳呃。 不知为啥,这几天刘抓钩有些闹心。水面上总是鼓滋,滋路且宽,但他每次下水都空手而归。 难道是龟精鳖怪在戏耍咱不成?刘抓钩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次日,当他一发现水面鼓滋,就点燃两个大炮仗,向堰塘上空抛去。随着“砰砰”两声巨响,立即翻出一团浑水。刘抓钩心头一喜,他知道龟鳖受惊后钻进了塘泥。于是,刘抓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一个猛子扎入水中,很快冒出水来,双手像是捧着一块砖呢。 正在堰边浆洗衣被的花叶嫂,见刘抓钩捉住了那么大一个乌龟,便扔下手中的衣服,小跑着赶过去看热闹。她见龟板上刻有字,心头一惊,便从刘抓钩手里接过乌龟细看,见龟板上刻着八个大字和一溜小字: “送你远行,带走灾祸。喜哥于Ⅹ年Ⅹ月Ⅹ日放生。” 花叶嫂看罢,不禁大惊失色,一段往事又兀自浮现在眼前—— 那是喜哥两岁半时,花叶嫂到镇上给儿子算了个命。赵半仙掐算一阵,煞有介事地说,喜哥犯水涝星呃。花叶嫂这一吓非同小可,加上屋前有口三生堰,她更是担心,便问赵半仙有么子破解的法子。赵半仙装模作样地说,你回去买只乌龟放生。等喜哥跨过十二岁,便平安无事呃。 花叶嫂回来就找到刘抓钩,说是想买只龟放生,刘抓钩说,手头冇现货。并说,你家门前的三生堰里有个乌龟窝,我去为你捉一只便是。 说罢,刘抓钩随花叶嫂来到了三生堰。时值暮秋,已有几分寒意。刘抓钩先对着水面窝掌而击,发现水面鼓滋,便呷了几口烧酒,一个猛子扎下水去,不到两分钟,当他浮出水面,嘴里喷着水,手里却高高举着一个乌龟。 花叶嫂千恩万谢,给了刘抓钩一张百元大钞。 花叶嫂按赵半仙的嘱咐,在龟的底板上刻了“送你远行,带走灾祸。喜哥于Ⅹ年Ⅹ月Ⅹ日放生”字样,并在喜哥三岁生日那天,花叶嫂一手牵着儿子,一手拎着放生龟,忐忑不安地到沅江边上。 江水波光涟滟,烟雨飘渺。她从网兜中“请”出放生龟,极虔诚地点燃三柱香,令喜哥给乌龟磕了三个头。乌龟迅速朝水中爬去,很快跑得无影无踪。 可就在花叶嫂牵着喜哥转身时,突然发现乌龟在不远处浮出水面,伸着脖子望着她和喜哥,久久不肯离去…… 这是一只灵龟! 一晃,喜哥都大学毕了业。可这只放生龟是什么时候爬回来的?沅江离三生堰整整十二里,难道它认得路?这是个谜,令花叶嫂百思不得其解。 …… 这是当年俺喜哥放生的龟。花叶嫂一再央求刘抓钩说,俺和刘哥打个商量,您把这只龟给俺好么? 刘抓钩眯缝着的眼睛突然睁开,阴浸浸地说:给你做得,拿六百块钱来! 刘哥,俺一时拿不出……赊账行啵? 嘻嘻嘻……刘抓钩嬉皮笑脸,眯缝着的眼睛似乎带钩,恨不得把花叶嫂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地钩下来,色迷迷地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地打量,半晌才说:冒钱……那你进屋陪咱玩一回也行。 你、你!花叶嫂呸了他一口,正色道:人在做,天在看呢! 哼!刘抓钩收敛淫意,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他看他的,我做我的,有票子赚才是硬道理呢! 你、你……花叶嫂气得说不出话来。 刘抓钩回到家里,把装龟的网兜拴到自家鱼塘的避荫处——他想等凑几个伴儿,再到广州去买个好价钱。可是第二天一早,刘抓钩发现放生龟咬断网兜的绳子,早已逃之夭夭。刘抓钩气急败坏,对着三生堰的方向恶狠狠地说:你就是钻到牛屁眼里,老子也要把你钩出来! 半月后,刘抓钩又来到三生堰。他眯缝着双眼,观察水面上的动静,心里却盘算着:那龟精肯定又逃回来了,这次一定要……突然,水面鼓滋,他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儿上。然而,就在他脱衣下水的当口,一只老鹰忽地从他头顶掠过,掉下一只乌龟,不偏不斜,正好砸在刘抓钩的天灵盖上,脑浆喷溅,倏然倒地。 花叶嫂见了,不禁扼腕唏嘘:作孽太多,天杀啊! 〔原载《百花园》2012年08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