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天风 于 2018-3-3 08:12 编辑
悠然的回忆3
岁月如歌
陈贤明/作者 天风/责编
二 走入“跃进”（上）
“月亮走，我也走，我跟月亮提笆篓。一提提到姐门口，姐妹三人话不休，大姐参加了互助组，二姐加入了合作社，三姐是个单干户。单干户，没搞头……”我唱着懵懂的歌儿，走在朦胧的路上……就那样一直走到了人民公社的大道上。那是1958年，我那年满十岁，正在读小学。那时，小学实行的是半耕半读制，叫耕读学校，我们自然就是“耕读生”。耕读生要一边读书，一边支援农业生产。
我们公社叫“新合公社”，它西与同石门县交界的新安公社（不包括新安镇）相连，东与澧县接壤，南靠澧水北岸的合口镇，北邻官停公社和九里公社。新合公社分二十四个生产大队，各生产大队又分成十多个生产队。公社群众叫“社员”，社员们干农活叫“出工”。
公社十分倡导“劳动光荣，懒惰可耻。”大跃进（1958——1960年）时，公社实行“各尽所能，各取所需，不劳动者不得食”的劳动制和分配制。
那是一个“标语满天飞，口号震天响”的激昂时代。房子显眼的山墙上，差不多都用石灰浆刷着标语，房顶上，用先在石灰水中浸泡成白色的小青瓦，摆成“人民公社万岁！”“总路线万岁！” “大跃进万岁！”“三面红旗万岁！”“人民公社是天梯！”“社会主义是桥梁！”“共产主义是天堂！”“超英赶美，大干快上，一天赛过二十年！”等标语，白色的拼排字在阳光下格外耀眼。“总路线”就是“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总路线、大跃进、人民公社则合称为“三面红旗”。
会战劳动的现场，大都红旗招展，场面热火朝天。空气中回荡着喇叭筒的喊话声、社员干活的吆喝声，还有劳动青年们的歌声……有本生产队的，也有邻生产队的；声音彼此交错，日以继夜、闹闹哄哄，可谓热闹极了。
春日里，阳光温和地抚摸着万千生灵，清风拂过麦田，泛起千层绿浪。禾场上，小黄狗睁着黝黑的眼睛，痴痴呆呆地望着前方，公鸡拍打着翅膀，伸长脖子履行着报时的天职。
我记得有一天，生产队长一手揽住一捆装上了红旗的旗杆，另一手拿着扩音喇叭，他先把旗杆靠在禾场旁边的一棵大树上，然后转着三百六十度，扯起喉咙，用那扩音喇叭大声叫着：“社员同志们！出工啦！”
一会儿，全生产队男女老少，一百多号劳力聚集到了禾场上。队长说：今天公社干部下来检查春耕生产，学生伢儿上午不上学，一起参加生产；大家要照着昨天晚上安排的那样去做，男人赤膊化，女人单衣化，喊口号声音要大，唱歌要整齐，敲锣鼓的要掌握好时间；男女硬劳力把东头那堆地皮肥和旧墙砖头运到秧田里去，小学生们的任务踩“庄噶”即绿肥。
一会儿，男女劳力各自将地皮肥和土砖肥装满自己的粪筐，扁担拿在手上，棉衣内套着戏装。我们小学生分散在白水秧田里，把切短了的“兰花、草子”散开来，踩进泥里。锣鼓手蹲在田头上。红旗插了一大片，旗子在风中招展。生产队长边走边说：“我去大路那边望着，以举喇叭为信号。”
大家等候着，好比一群演员等在舞台后，只等报幕员报幕开场。
“来了！来了！举喇叭了！”不知谁喊了一声。
“咚咚锵！咚咚锵！”锣鼓起头。接着就是我们学生唱歌：“公社是棵常青藤，社员都是向阳花，……”“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江山人民地位高。反动派，被打倒，帝国主义夹着尾巴逃跑了……”男人女人纷纷挑起担子，呈一字长蛇阵弯弯曲曲从禾场东边的小路溜过来；女人上穿白衬衣，下穿青裤子，一条红丝带绕颈后飘在两侧；男人清一色光溜溜赤膊，脖子上搭着条白羊肚毛巾。
公社干部走过来了，前后二十来人，个个向着我们挥手致意，好比中央首长下飞机。忙晕了队长，喊嘶了喉咙：“总路线万岁！”“大跃进万岁！”“人民公社万岁！”“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队长领喊一句，大家跟着喊一句。一时锣鼓声，口号声，吆喝声响成一片，冲出的气流似乎是要改变田野里的风向。那只小黄狗吓得边跑边嗷嗷直叫，报时的公鸡惊飞到墙头上。
公社干部一路频频挥手，面带喜色，走马观花。一路走去，到另一个生产队检查去了。
休息时，妇女们坐在田梗上纳鞋底，有一些中年男女，在秧田旁边的一块兰花草子田里，玩起了“驴打滚”和“蛇蜕皮”的游戏，直到把皮囊里那三两米饭折腾干净，一个个软瘫在那兰花草子铺成的绿色油亮的毯子上，摘着草子的嫩芽直往嘴里送。舫子爸李春说：“亏得吃饭限了量，倘若让你们这些贱货吃太饱了，还不知会疯出什么花样来，日夜不让你们睡觉，看你们还有力气贱么！”
那时迎接上面检查，都要像演戏一样着装一番，要整齐划一，社员们常为此笑闹一阵。
曾有一个由“车水”(即用龙骨水车打低水灌高田，属非物质文化遗产）引起的笑话。这还得先介绍一下水是怎么车的。那时没有电抽水机，车水的工具就是一台人工提水的龙骨水车，它由车架、槽筒、车叶子等组成；车架包括扶杠、车轴、车座，扶杠横架在两边的车座上方，车轴与扶杠平行架在车座下方，上有带动叶片的齿轮，齿轮两边各有三对（六人车）馒头模样的踏板，水槽一端伸到水塘里，另一端嵌进塘埂上预先挖好的月口内，一长串叶子像自行车的链条一样，一端绕过水槽底端的小轮子，另一端绕过车轴的齿轮；车水的人抓住扶杠，两脚用力踏那踏板，就像在健身房的走步机上一样不停地原地走步。车轴转动，齿轮带动叶片，不断地将塘水刮进水槽里，水便顺着水槽上升，从水槽的出口流到农田里。为了鼓劲，车水时还要喊号子，农民叫“喊槽”。喊槽固定由一人喊：“一沟呃—— 一嘢——”；“二沟呃——槽哎——”一般开始时喊一槽走五步，所以起初喊得很优雅，像在悠闲的散步一样。渐渐地喊槽节凑由慢到快，车水的脚步也由慢变快。九十槽以后便开始“打跑跑儿”，那场面甚是眼花缭乱，喊槽人一声接一声往前数，车水人健步如飞，就像田径运动员进入了最后的冲刺，此时车轴齿轮转动如电风扇一样快，经过齿轮的叶片溅起一米多高的水花；“打跑跑儿”直打到有人一不小心没跟上步调双手抱着扶杠两脚悬空吊了起来方才罢休。此时水早以满一百槽了，就这样每一百槽打一次“跑跑儿”，如此循环。
六月的一个晚上，李春，强子爸李方栋等六个人打夜工车水。却说那晚，他们六个人打着赤膊已车了两百槽水了，早已汗流浃背，两次“打跑跑儿”水花四溅，仅穿的短裤已湿透了，贴在身上着实不舒服。李春提议：“哥们！女人们都在屋场前面干活，这后面除了队长老伯外，不会有别人来的，我们干脆搞个整齐划一，来个‘蛇蜕皮’，车个痛快。”大家异口同声“要得！”六个人同时脱得光溜溜，一个个像“世界之窗”广场上的维纳斯身旁的大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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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3-3 08:04:34
发表于 2018-3-3 10:42:5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