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天风 于 2018-3-23 11:50 编辑
悠然的回忆10
岁月如歌
陈贤明/作者 天风/责编
五 平息“五风”（上）
也可说是苍天有眼，上面终于展开“反五风”运动了。“共产风、浮夸风、瞎指挥风、强迫命令风、干部特殊化风”等“五风”，的确一度给人民群众带来了伤害和迷惘。
那是1960年冬日的一个上午，寒风抖落着树上凋零的枯叶，越冬的麻雀在稻草摞上跳来跳去，寻寻觅觅。一只母鸡用爪刨着草垛旁的浮土，边刨边用尖尖的喙啄一下，然后又把土往后刨一下，忙忙碌碌好像什么也没吃着。忽然，它的喙往下一勾，一个肉团从泥土里滚出来，母鸡咯咯两声，瞪着眼看着它，好像觉得这东西似曾相识，奇怪的是它为何一动也不动哩？只见母鸡身体向着远处的一只公鸡，竖着脖子瞪着眼，头歪一个偏角，正对着那个肉团。大声地“咯咯”“咯咯”地叫起来，好像是在对公鸡说：“好怪！好怪！”公鸡闻声见状，急忙昂首挺胸，一路小跑奔向前来，几只母鸡紧紧跟随。公鸡瞪了那肉团一眼，用喙一勾，把肉团翻个仰面朝天。“咯咯！”前肢短，后肢长，白肚皮，大嘴巴。哈！原来是一只越冬的肥青蛙。公鸡一啄见血，稀里滑啦！青蛙的皮肉、心肺、肚肠被鸡们吃得干干净净。
反“五风”的大会场设在大队部旁的小学校的操场上。小学校那百孔千疮的墙壁上，插进四根杉树棒，然后再用另外几根杉树棒横结竖绑扎个架，垒起一个批斗台。开会的群众在生产队长的带领下，从四面八方汇入会场。这一天是星期日，强子邀我一起去参加了批斗会。
反五风针对的是领导干部，所有的领导干部，首先自动在台上亮相。包括大队正副书记（副书记两名）、治安主任、民兵营长、妇女主任和会计，总共七人。
大队书记李发首先走到台中央，左手叉着腰右手将扩音喇叭举到嘴边说：“社员同志们！今天，我们召开一个隆重的反‘五风’大会！”具体反哪五风？没说清楚。李发干咳一声后，继续说：“实际上，还有一风，那就是‘小偷小摸’风，所以，应该是反‘六风’。今天，我们反‘六风’。大家要积极揭发，千万不能讲情面。我们都是一开门就见面的乡里乡亲，常言道，凡事留一线，日后好见面。提意见要大胆些。”大队书记前言不达后语的开场白，真是让人费思衬。你说他聪明吧？他干的那些事儿，一般的蠢人还真想不出来；你说他愚蠢吧？他这开场白里的话中话、启发、暗示手法却又绝妙无比。阳奉阴违，欺上瞒下，见风使舵，两面三刀那是顶顶呱呱，这只怕就是这种人的天性。我在想，对于这样的人，“聪明”一词用在其身上，岂不亵渎了这个词语？正当我胡思乱想时，只听见李发破喉咙发出一声干吼：“现在开始吧！”台下群众个个肛门紧缩，脑袋低垂，生怕第六风反到自己头上。
第一个发言的，是在公共食堂做过炊事员的张继英，她站在人群的最前面，指着一个副书记说：“我揭发，你摸过我的……汁……汁儿。”当地方言“汁儿”是指乳房。她话刚说出口，又觉得怪不好意思，不说一点，又唯恐没响应李发书记的号召，只好苦着脸开了一“炮”，以此下台阶。这时，站在旁边的妇女队长说话了，她指着这位副书记说：“你为什么摸……摸？”说着，喉头像被什么卡住一样，嘎然而止，台下“唏——”一阵窃笑。
突然，人群中有一人振臂高呼：“反五风！反浮夸！我们要口狼、要活命！”人群一下子像开了的锅，立即跟着高喊起来：“反五风！反浮夸！我们要口粮、要活命！”“反瞎指挥！”“反强迫命令！”“我们要活命！”有些纷乱的口号声向四处传开。
忽地，两个年轻男子把扣钵子饭，饿死了李富的生产队长陈银扭送到了台上，大吼一声：“陈银！给我站好！”
一旁的大队干部吓得两腿打啰嗦，身子像筛糠。台下叫的叫、骂的骂：“老子日你娘！你拿命来还！”不少人从场边农田里捡来土块，往台上砸去，顿时土块像燕子飞。台上每个人都着了实，李发前额上砸起了一个大包，自然，他也搞不清是谁砸的他，记恨也没对头。
反五风大会折腾到中午才散会，强子拉着我回了家。
反五风大会过后，基层干部再也不敢乱来了。
后来，当人们议论起三年大跃进中那些啼笑皆非、不可理喻的事儿时，几乎所有老百姓都说，大毛主席领导的政府制定的政策是好的，哪一句都很有道理；就是下面的小毛主席（基层干部）在执行政策时总要歪曲，他们揣摸上面的意图，投其所好，欺上瞒下一级哄一级，一直哄到毛主席。反正吹牛撒谎不犯法，是人民内部矛盾。在以前，治一个欺君之罪，也是要杀头的。我国现在是否也应有相应的法律，官员撒谎，对国家造成破坏，对人民造成伤害，也要予以严厉的法律制裁？因为这种弄虚做假的邪风实在太根深蒂固。
中高层领导严重的官僚主义作风，给下层的歪风邪气提供了形成的条件和空间。那些主管农村的大大小小的官员们，你们到底做了些什么呢？
过分的抬举，莫大的利益，社会地位聚变的强烈刺激，使基层领导中少数思想素质和道德素养很差的小人拿捏不住了，他们得意忘形，像患了“失心疯”那样，对事物进行癫狂性运作，而群体中出现了“羊群效应”，所以，“五风”蔓延全国；真是小人得志坏大事，小人掌作靠不住！
听说一耳光可以把某些精神病患者拍清醒，而“反五风”运动就是这重重的一耳光。
至于1958年到1961年的饥荒，中国官方统计说，中国在大饥荒中饿死了1600——2000万人。联合国统计说，中国在大饥荒中饿死了3000——4000万人。在我的记忆中，普遍吃不饱是事实。而且吃不饱的时间段，曾延续到1962年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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