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乙班小学同学会（22）：钟发恩

张新泉

      高小毕业停学是我们部分人的宿命，四乙班的五十多个同学里头，停学的绝对不会低于20个。住在卢家巷这头离我仅百米的钟发恩便是其中之一。
      参加工作还小了一点，我们没有这个奢望。继续读书，家庭条件可以的话，我们并不会拒绝。但是家庭条件都不那么美妙。他父亲是草药郎中，那时候没有滥收费的概念，养活一家五口勉勉强强。我家也是五口人，靠父亲的工资有困难。多一个人做事，可以减轻家庭负担。
      停学的这两年，我和钟发恩在一起的时间，比读书的时候可能还多。我们搞的什么架子（事情）呢？和沅水河亲密接触，获取柴火。吃了早饭，我就肩扛系了棕索和铁刁的竹扁担，顺路去邀钟发恩和不同班的雷黑二（也是停学的），去沅水河里捡柴（剥木皮）。我先出发，是因为我要经过他们门前。
      我们直接从卢家巷上河堤的时候，会碰上金毛陀、吴招贤等人。            我们由堤上向下，走到闸口落河。
      闸口上面那段，由于离家近，河里剥木皮的如过江之鲫。打热闹平伙，是没有搞头的，人多的地方往往不能遂意，不容易收拾一担。
      过了闸口，我们不再走堤上，沿着河岸向下走去，找人比较少、估计柴火比较多的地方上排。往往还是不如意，又起坡继续走，到了七八里外的高湾，不好也得上排了。一过双鳝桥，就是接近常德地界的河洑了。我们是不想过双鳝桥的，好比铁路警察，各管一段，河洑那里有河洑的人打理。再说也太远，不利于我们挑回去。我们到高湾的时候多。
      到了排上，开始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凭各自的目测，凭各自运气，凭各自手艺，只争朝夕，抢在排古佬上岸吃中饭之前搞起一担回去。他们上岸了，是不允许排上有人的，怕人盗窃木棒、缆子。
      我们剥木皮的工具都是街上买的，用起来只是一般，只有钟发恩的是专门请人打的一把纯钢的刁子，如果谁不服气对钢火的话，肯定起缺。他工具得法，剥木皮很快，不容易剥掉的木皮，咔咔咔地，就剥下来了，比我们容易解决。往往是他发话：“俺走啊！”
      我们一看差不多了，也就收拾行头码子，索子系住柴火，挑起担子开路。
      这时候排古佬也在放他们的工具（杀钩，椆木把的；抓钩，竹子把的）于阴凉地方，起坡到高湾工段里吃中饭去。刚好不用他们催，我们已走在独木桥（大杉树）先他们上岸回去。
      只要天晴不下雨，沅水河就是我们的战场。
      到了枯水季节，是没有木排来的。足额雨量的时候，才有木排来陬市集结，拆散做成大排去各大城市。冬天，我们的目标不再锁定沅水，战略转移到了戴公坡，还是用扁担索，铁刁换成镰刀，砍柴。
      这两件事情我搞得比较长，钟发恩第二年有两个月时间，是随着亲戚到湘西上山采药去了……
      一年三百六十天，也有休息几天的时候，我去钟发恩家，他总是坐在门外看书，他是一个喜欢阅读的人。我喜欢看书，但那时候我却没有书看。他看得比我多。什么《施公案》《彭公案》《七侠五义》……就在14岁多的时候看了。《七侠五义》我是八十年代三十几岁的时候看的，《施公案》《彭公案》的书我八十年代买了，但是至今没有时间看。我后来比较喜欢买书，其中原因之一受了他影响。
      我觉得他可以做一个出色的说书先生，他可以绘声绘色的把他看过的书精彩讲出来。然而他后来的职业不是这个。
      我的运气不济，两年后在别人的劝说下读书（初中）去了。没有后悔药吃，钟发恩就在我读书没有好久，被广州铁路局招工走了。要是不去读，我也是可以招工去那里的。
      他幸运，15岁参加工作，自食其力。我背时，15岁靠家长养活、读三年鬼书到了18岁，19岁下放。钟发恩19岁不仅不下放，成了有几年工龄的老工人，他成了工人阶级领导阶级，我成了修理地球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知识青年。几天时间不对眼，我们一下有了天渊之别。后来招工起来，和他在时间上有11年距离。讲不清道不明的羞愧之情挥之不去，以后他回陬市来，我还不好意思和他打照面，自卑得莫奈其何。
      他后来在单位里如鱼得水，不断提升，由于不搞名堂，最后成了管修建的后勤处长……

张汉平

欣赏佳帖！点赞！

张新泉

张汉平 发表于 2018-4-4 22:15
欣赏佳帖！点赞！

感谢老师关注、临帖鼓励。

寒儒

记忆深刻。

张汉平

张新泉 发表于 2018-4-4 22: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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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新泉

寒儒 发表于 2018-4-4 22:39
记忆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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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祖宁

写沅水木排上剥树皮取柴如在眼前 生动且精彩

赞！

梅祖宁

钟发恩19岁不仅不下放，成了有几年工龄的老工人，他成了工人阶级领导阶级，我成了修理地球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知识青年。

在那个时代 机遇是何等重要  家庭及个人的努力 又是多么苍白！


欣赏点赞佳作

张新泉

梅祖宁 发表于 2018-4-5 08:19
钟发恩19岁不仅不下放，成了有几年工龄的老工人，他成了工人阶级领导阶级，我成了修理地球接受贫下中农 ...

感谢老师关注、临帖鼓励、精彩评论。深有同感，的确是你说的那么一回事。

严维贡

写沅水木排上剥树皮取柴如在眼前 ，写得生动、特别精彩 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