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海角的怀想与遐思·作者钟兴珉

幽兰居士 · 发表于 2015-6-30 14:5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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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涯海角的怀想与遐思

   三月二十五日，我和家人来到了海南三亚，接着又驱车去天涯海角游玩。
“天涯藐藐，海角悠悠。”
   天涯海角，寓途穷日暮之意，自古以来都是指极其边远而又荒疏的地方。海南，是中国古时候朝庭重犯四大流放地之一。旧时的海南岛，尤其是海南的西部地区是一个“登高望中原，但见积水空”的荒凉所在。居民多为黎族，耕种落后，产粮甚少，他们吃的粮食主要靠从北方即中原用船运来，因而米价昂贵，素有“米珠薪桂”之慨。传说最喜欢游山玩水曾经六次下江南的乾隆皇帝，一次来到儋州后问随从。随从奏明前方就是儋州即天涯海角，乾隆听后立即下令往回走。
确实，若不是万般无奈，谁会愿意走到穷途末路？
   儋州，位于海南西部。北宋时的大学士苏东坡“坐前掌制命语涉讥讪”的罪名，便遭贬谪，六十二岁时被放逐海南的儋州。苏东坡远贬海南荒岛，衰鬓染霜北归无望便发出了“余生欲老海南村”的叹息。有人质疑，“天涯海角”的最初说法，就是苏东坡被贬儋州时提出来的。我想这种可能性极大。因为四个年头的流放生活，苏东坡一定无数次地来到大海边凝目远眺。这不要说是对一个官居清贵、才高一世的风烛残年的“罪巨”，就是一个踌躇满志的翩翩少年“九死南荒”也会认为自己已经到了日暮途穷的地步。
   “杳杳天低鹘没处，青山一发是中原。”当年苏夫子站在天涯海角极目北眺，看到的只是广漠的天空与苍莽的海水相接，高飞远处的鹘鸟消逝在沉沉的天际；地平线上那连绵起伏的青山，如同一缕纤细的发丝，那就是中原故土啊！在诗人的心目中故土中原的雄伟青山，是那样的亲近却又是那样之遥远。我们可以想象得到，作为一个被流放的年过花甲的学富五车的人，那种渴望北归的怀想与遐思是何等之强烈又是何等之悠长！
   当年的苏大学士，孤寂地站立在苍茫的大海边凝目北眺，那远在天际若隐若现的故国青山只能越发牵动其思乡的情愫，勾起他执着的期盼和无穷的遐想。
清旷空寥的一色海天，确实令人怀想与遐思。然而今天的天涯海角，不再是沉寂的荒蛮之处，不再寓有“穷途末路”之意；现代人已把它定义为南疆热带的旅游胜地，东方雨林的度假天堂。万里神州任何风景名胜区，随着春夏秋冬时令的变化旅游都会有旺季和淡季之分；可天涯海角这个胜地，一年四季日暖风清来此观光的中外游客，每天都是络绎不绝。
   一直通向海滩的平坦水泥道，早已取代了那种荆棘丛生、凹凸不平的坡头泥泞小路。漫步在鸟语花香的林荫道上，随处可见椰子、芒果、槟榔等果实垂挂枝头，时能听到悦耳的音乐和潺潺的流水声。道旁大大小小的商店里，形状各异、色彩斑斓的海螺、贝壳和具有海南风情的鲜丽华美的衣物服饰，令人眼花缭乱爱不释手。
   海边沙滩上布满了垒垒奇石，其中有两块最高大雄俊的青石上分别镌刻着“天涯”和“海角”四个红色的棣书体大字，落款则是“雍正丁未”。还有嶙峋突兀的“南天一柱”、“海判南天”等巨石，也特别抢人目光。这些巨石，没有七棱八角的狰狞，一尊尊都是那样的光滑矗矗雄姿崷崪、浩气逸怀。我仔细地观看了它们与地面接触的部位，都有一截溅湿的痕印，痕印处嵌入一些大小不一的贝壳（应该说是贝壳化石才对）。这些贝壳应该是在巨石形成的过程中融入石头体内的，其年寿应与它们寄生的巨石一样久远。我特地摸了摸，觉得它们都很光滑很平整。我伫望着那些气势凌厉的巨石，深感天地造化、鬼斧神工之奇妙与伟大。这些巨石，都经历了亿万斯年的地壳运动的演变，风霜雪雨的侵蚀，火山熔岩的粹洗锤炼；它们都经历了多少朝、多少代，阅尽了人间多少情怀世态、多少空花梦幻？今天它们巍然屹立在这苍茫的大海边，又在向世人昭示什么？
   大海沧溟，一望无际。人说“海里无风三尺浪”。今日天公很作美，把醉人的阳光柔和地洒在沙滩上。金色的海滩，坦坦荡荡，既悦目柔和又温暖纯净。习习海风吹皱万顷碧波，大家都禁不住这种诱惑，纷纷卷袖挽裤来到海边。有人拾贝壳，有人浇水嬉戏，有人合影留念。我和孙子在水与沙交融处玩，忽然听得有人高呼“大浪来了”！喊声未落，巨浪就排山倒海般地奔涌而来。许多人欢声大叫，我抱起孙子往回跑，但裤腿还是全打湿了。海浪翻卷着白花，层层叠叠地呼啸着，一浪高过一浪地狂烈地撞击着礁石冲击着沙滩；但是转眼间浪潮就退了下去，多情地把一些鲜亮的贝壳、怪状的螺壳和黛绿色的藻草留在了沙滩上。于是人们又欢声叫着嚷着扑向海边，三岁多的孙子站在沙地里指着海浪笑着跳着。我和他妈干脆把他的衣服全脱了，小家伙便躺在沙滩上尽情地玩耍。
   浪潮退后，仪态万方的大海又呈现出空阔的天光。此时蔚蓝的海水，晴朗的天空，金色的沙滩，构成了一幅极富诗情画意的宏卷。头顶上时有雄鹰飞过的轰鸣，海面上气艇竞节、翠羽翱翔，人们乘坐的绚烂的悠悠然然的热气球在随意飘荡……
海边、沙滩上、巨石前，到处都是游人，要想照相留个影准有陌生人的参与。这时几个金发碧眼的男男女女牵着孩子来到大海边，他们一边卷裤脚一边用流利的汉语相互交谈。导游告诉我说，海南西部现有“三多”，其中之一就是外国友人多。今天海南的住房很贵，购买者一般都是台商和外国人。
   望着浑然相融、熠熠生辉的天光海色，我不禁又想起了九百多年前流放在此的苏东坡。一次，苏老夫子访友后带着醉意返回自己“污地之侧桄椰树下”的归途中，竟然是“竹刺藤梢步步迷”。他找不着回家的路，只能沿着有牛粪的地方走，因为他的住所就在牛棚的旁边。“天容海色本澄清”，然而当时正是“垂天雌霓云端下”，一代大文豪也只能留下“空余鲁叟乘桴意”的遗憾与浩叹了！
   天涯海角有尽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倘若苏东坡老先生还健在的话，今天来到天涯海角，又会作怎样的怀想与遐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