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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然的回忆32
岁月如歌
陈贤明/作者 天风/责编
十九 醉生梦死（下）
晚上，我坐在桌前，看见墙上有一幅画，画中一群大雁在阳光下排队飞翔，想起往往在深秋的傍晚，屋顶上时常听到单只大雁的鸣叫，那声音非常凄凉。我妈说，那是只失偶的孤雁。雁群对孤雁百般欺凌，不让它一道飞行，不让它进群休息，啄它。所以，它只能在晚上独自飞翔，寻找它的伴，往往还没飞到南方栖息地就冻死在了路上。我随即赋自由体诗一首，以纪念那失群的孤雁：
《孤雁》
夜空静，空中传来一声悲鸣。
茫茫天空中，这一声是如此惊心！
那是一只失群的孤雁，
在飞，在寻……
那声音悲凄凄，低沉沉，
星星为之哀伤，月儿为之掩泣。
秋风瑟瑟，寒意逼近，
何能到来春？
雁群在阳光下欢歌南去，
它为何在黄昏后凄然独行？
难道雁是如此势利，
将落难的同类弃凌？
我的心久久不能平静……
当北风拍打窗棂，我便伤心，
当低沉的音乐响起，我自流泪，
流泪，就为那夜空中的一声悲鸣！
我像一只失群的孤雁，独自飞翔在雪域高山，更像那不听父言的鲁滨孙流落在大海中的荒岛之上，鲁滨孙尚可抱有希望，希望大海中驶来一艘轮船，将他救出孤岛。而孤雁在雪山上已经失去了方向，雪花纷飞前途迷茫。
这些日子，我妈还真的忙着为我寻找夫婿。一天，妈对我说：“丫头，邻队有个后生，姓王，年龄和强子年龄差不多，今年二十九岁，因弟兄多，有五弟兄，一个妹子，他排行老三，说了好几次亲，人家都因弟兄多房子不够没相中，至使婚姻延搁至今。他家庭成分是上中农，个子一米七五，身体很结实，性格好。虽小学文化，但算盘笔流，还是生产队的会计。咋样？”我若无其事地问妈：“妈，你上次买猪时，好猪的标准是什么来着？我忘了，你再说给我听听。”“我在说人，你咋说起猪来了。好猪的标准是，嘴筒子粗，脊背宽，腿粗且高，尾巴粗，尾根子活。”妈没好气，像放连珠炮。我不紧不慢地说：“妈，我刚才听你说那什么后生，我怎么觉着好像在买猪？”“买猪，买猪，这许多婚姻就是在‘买猪！’”妈越发没好气。我慢条斯理地说：“妈，买猪是公平交易，等价交换，我这是等价交换么？”妈说：“咋不是等价交换？咱家成分是小土地出租，他家是上中农成分，门当户对咱就差一点儿，买东西不也还称昂秤？”我还是不服，我说：“那我，人家都说我长得漂亮，我文化水平高，全大队女高中生就我一人，怎么说我也是个举人，我心里不平衡。”妈叹了口气说：“漂亮有啥用，几经风吹雨打就成老妈子了（那时没黄脸婆说法），男人比女人耐磨。再说那小子人才也不差。文化？现在这情况，不是我打击你，你有文化有啥用？国家不录用你，你有啥办法？当个民办教师还险些被清回来。”我有气无力地说：“妈——娘啊——我终身不嫁，行——么？”
为这事，家人和亲友间发生了严重的意见分歧。我父亲和舅舅知道我找对象这件事后坚决反对，他们都支持我终身不嫁。我父亲说我性格内向、斯文、软弱，那家弟兄多妯娌多，我怎能适应。我父亲是国家工作人员，我舅舅是德州市棉麻公司某科室的科长。他二人本也是我头上的光环，但有啥用？不成条文的家什。只有家庭成分才是硬指标。
母亲对我的婚事大为头痛，她无可奈何地说：“你们的意思我都能理解，但我们要面对现实。终身不嫁？第一，倘若你民办老师当不长，你就要干农活，农活笨重，家里没有男劳力是不行的；第二，农村干活时，社员们说笑时痞话连天，天热的时候，泼辣的女人干活时把上衣一脱，赤裸裸地露出两个奶子，旁若无人。搞恶作剧的女人为了逗哪家新娶的媳妇儿，冷不丁拉下旁边某个大男人的裤子，使新媳妇儿吓得倒在田里。你一个姑娘家适应吗？能融入其中吗？第三，将来老了，膝下无亲，你会孤独的，娘不可能陪你终身。”妈说的话不无道理。其实我妈也是个文化人，妈的毛笔小楷清秀漂亮，她还打得一手好珠算。在解放初期的扫盲运动中，她还当过夜校老师。妈的性格传统、善良。听娘这么一讲，我无可奈何地说：“要不这样，妈，我干脆死了算了，死了干净。”妈很吃惊，带着哭腔说：“你死了我怎么办？那我还能活吗？”我一想也是，我死了娘咋办哩？我不能让母亲承受痛苦啊！我生怕吓着妈，忙安慰她：“妈，随便说说的，我不死，你别担心。”我和妈哭成一团……
后来妈又劝我说，她嫁给父亲，父亲干国家工作，不能为她分担一点儿家务，她生养几个孩子，受的苦没人知道。那王家小子的娘去世得早，什么家务事都得自己干，养成了勤快的好习惯。她劝我就过平淡的生活，这样就不必为丈夫喜欢别的女人而醋火烧心，也不必终日设法粉饰打扮，为担心失宠而忧心忡忡，心理压力过大会催人过速苍老或使人生出疾病。她说，什么夫贵妻荣，“荣”是什么，荣是面子，是外在的虚的东西，里面苦的多着哩！
在妈的周旋下，终于在第二年娘的生日那天，我结婚了。
第三天，家里传来带刺骂咧声：“你跟我离婚，离了也去找个扎双辫子的来，……咱娘家箱子柜子件件不缺，不像有的人木渣皮都没嫁来一点，平时用的……都是我娘家给的。”这虽然不是骂的我，但又毫无顾忌地让我听到，真是一只太阳下的黄蜂。双辫子？就我扎着两条双辫子。木渣皮？我嫁过来时确实没有柜子（柜子是木做的），但我的缝纫机是“上海牌”的，值一百五十元钱，而一张柜子只值五元钱，没有谁嫁三十张柜子的吧？以后的日子里，这样的鸡杂话多多。我这只耳朵进，那只耳朵出。我与世无争。一个巴掌拍不响，我躲着巴掌也打不着我，娘说过饶人不是痴汉，痴汉不会饶人，强中自有强中手，恶人自有恶人磨。我不屑一顾，我好笑，开口常笑，笑世上可笑之人。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在我附近已经发现了一只黄蜂，还没发现外甜内毒的马桑果。黄蜂在明处，我不惹它躲着它就是。对于马桑果，我会认真识别和对待。我要让父亲放心，我能适应环境，能生存。
我结婚后离开了学校几个月，打算一辈子务农算了，毕业时就是喊着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的口号回来的。我经常接到一些做衣服的活，收入还不菲，学的手艺还真派上了用场，不久就盖起了两间新房子。有时队里的婆婆们拿来破洞的衣服，我帮她们免费打补巴，乐得她们笑呵呵的！夸我是天上下凡的七仙女。 由于村学校实在缺人，于是我又回到了讲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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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6-22 17:5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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