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河鱼趣 （九）

桃源老光

      嫂子不急不燥，慢悠悠将船儿划往犀牛潭边去。
      待船拢岸时，已然有好几条鱼船湾泊停顿在此。我们的船儿傍靠着小青哥的船，并排泊下。
      此刻，渔夫们一边清理丝网，一边择弄网上套得的大小鱼儿，嘴上却没闲着。相互间打探询问：今儿个手气如何，捕到多少？
      小青哥说，不多，也就二十来斤吧，不过，今儿运气还好，捎带弄到三条‘黑黄牯’。
      俺自小在长河边长大，曾耳闻长河中有一种鱼儿名叫‘黑黄牯’的，至于这“黑黄牯究竟如何模样，却从未见过真货色。眼下听小青哥说是捞到现成货色，急想亲眼瞧上一瞧，于是一纵身迈脚跳到小青哥船上，想看看这“黑黄牯”生得如何模样。
      人道是：河里无鱼虾也贵。因“黑黄牯”难得捕到，平时难得见到几条，故而也就尤显得珍稀。因其珍稀，这鱼也就特别值价，尤其生猛鲜活的。也因其值价，渔夫们弄到“黑黄牯”后，多是趁其活蹦乱跳时候轻手轻脚从网上快速择脱，跟即放入船舱中有意囤积的水中圈养起。掀开舱盖，眼见这“黑黄牯”，通体如漆，黑黝黝不显半点杂色，如同浑身涂了层生漆般，黑得发亮。
      俺心下不免感叹：“可惜是别人家捞的，若是舅哥船上也能弄上这么几条，岂不又能享一顿美美“口福”？。正痴想间，不料舅哥一旁说了话，“这‘黑黄牯’么，只在这一段河道中才有，其它地方少见，也不易捕到。黑黄牯味道不错，若是用来熬汤的话，真就是没得讲！……”
      听舅哥如此一说，越发撩起俺也想弄它几条的欲望，急迫着想尝个新鲜。便试探舅哥口气：后天要回桃源去，今儿晚上能不能弄它几条？没想到，舅哥倒是满口应承下，却又留了个话把儿，作为退步：只怕捕捞不到，空欢喜一场。此刻，俺是一门心思急迫尝鲜，心里的那股子高兴劲呀，如同喝了碗蜜糖。“捕得到，捕不到，听天由命罢！”　　
      到下晚要“放黑水”鱼时，舅哥从舱中拖了掺已报废的烂网，两手弄得蓬蓬松松，扯得泡松一团，然后吩咐嫂子把船儿划往犀牛岩下边原河洑伞厂后背，离岸约十数丈处。他站立船头，两眼左顾右盼，朝岸上凝望了许久，大约是想确定个醒目方位，赶明儿好捞上这团烂丝网。
      俺弄不明白为何不用现成丝网捕捞，竟用已经报废的烂网，能起作用？
      舅哥说，“‘黑黄牯’鱼有个怪怪的脾性，极喜欢钻乱岩泥洞或拣沉落水下的树枝丛蓬做窝，若寻到这烂鱼网跟即就会搬家挪窝的。你且放宽心思，我包你明儿早上有鱼吃就是。倘若用丝网捕捞，那是很不容易弄到手的！俺丢砣烂网下去，不过是投其所好，吸引它上钩罢了，让鱼儿钻进去。万一打捞不上，无非是丢了掺不作用的烂网而已。”
　　翌日清早，将凌晨时分放落河中的鱼网收理清白，大哥吩咐嫂子，依然将船只划往昨天放烂网的地方。
      随着桨片悠悠摇动，小船吱吱呀呀荡向下游。
      这会儿，舅哥从船舱中翻出个用铁丝弯曲而成的搭钩，寻了根长绳系得牢靠，随后用右手提起，忽地往河中那么地一抛，跟着喊嫂子摇动桨片，慢慢些将船儿忽上忽下划过来划过去，如此这般，船儿上上下下，来来回回，费了点把钟功夫，这才将昨日下晚间抛落河底去的那一砣烂丝网搭将上来。
      听说烂网捞上来了，俺赶紧起身凑上前仔细地瞄了一瞄：呵呵！吃食份不错！有缘！有缘！果不其然，一团烂网竟然裹起四条“黑黄牯”鱼儿！
　　估摸这四条‘黑黄牯’，每条约半斤上下，如此看来，早上这餐饭食，单用它便能烹一锅新鲜鱼了。　　
      常德人喜欢美食，讲究的是“鱼要吃跳，鸡要开叫”。想尝新鲜味道，就得趁这新鲜的劲头！俺抓住活蹦乱跳的“黑黄牯”，贴肚皮一把剖开，跟着是三下五除二撕掉肚肠，再提起鱼儿于清亮河水中摆上几下。那边厢嫂子忙忙点着火，然后烧锅，酌油，煎鱼，放汤，等到锅中汤汁熬白，浓稠得如同牛奶羹一般，再趁热打铁搁一点生姜，辣椒，花椒。等不及嫂子把碗筷摆放齐全，俺赶紧抓了把调羹先舀口鱼汤，想尝尝这“黑黄牯”鱼儿味道究竟如何？及至汤汁入口，用舌头子一匝，喝喝！味道果然不错！果然是上等美味！那汤，鲜得无法形容！
      当夜，一家子又在大哥大嫂船上赖了一夜。
      晚餐吃是早上特地留下的新鲜鳜鱼，大哥上街卖鱼去又找食品站上的熟人拉关系买来一砣猪肉。
      有鱼有肉自然少不得有酒作伴。
      嫂子端来大号饭碗，兄嫂和我，三人面前满满斟上。一群人嘎嘎挤挤围坐在弄饭炒菜的‘火舱’周围，就着锅中咕咕嘎嘎熬得热气腾腾的半锅鳜鱼，边喝边聊白话。
      夜色苍茫间，忽听得水下传来如同撕布匹般一声爆响，嫂子说，有人偷偷摸摸炸鱼！说到炸鱼，倒勾连起我一话题来：炸鱼对你们弄鱼的有妨害不？
       “怎没有呢！一炸弹沉入水底，轰隆一声响，鱼爷爷，鱼奶奶，鱼爹爹，鱼妈妈，鱼子鱼孙，全都给震昏震死。这是绝子绝孙的捕鱼法!不过，有时候也搭帮这偷偷摸摸炸鱼的，跟着捞一点好处。”平时不爱说话的大舅哥这忽儿似乎打开了话匣，说是前年，也是眼下这个日子，他们的小船湾泊在河洑对河马鞍坡渡口下游。半夜过后，夫妻俩睡得正香甜，忽听得船旁边轰隆隆几声巨响，水下爆炸激起的波浪震得小船儿颠上簸下，睡梦中冷不防险些将人赫了个半死，好一刻才返过神来：有人炸鱼。如此接连几声巨响，恐怕是放了好几炮，今日肯定有收获。
      于是，夫妻俩赶快穿衣起身，一个去船头，一个去船尾，一人拿个舀鱼的捞鱼勺子。待人站立稳当，拿眼朝河面上一瞄，啊呵呀呀！船前船后，上下左右，河面上浮满了大大小小的鱼儿，一片白色！亮白得如同下了场大雪！
      白露财见者希份！不捞白不捞也！夫妻双双使出浑身解数拼老命抓紧时机用捞勺放肆往船上勺鱼！因是半夜三更，人多沉浸在香甜的梦乡之中，此刻能捞的不过是他们夫妻俩个和炸鱼的两只小划子而已。小划子本身空间有限，连人带载终不过装它个千儿八百。加之又害怕岸上人起来干涉，到底这也是见不得‘白’的拐事儿，到时候连船带人给拦截下。那时候，岂不是放了免儿跟狗赶么！落一个竹篮打水一场空！此时此刻，多得倒不如少得，少得真就不如现得！直捞得船中鱼儿堆得冒尖，船帮子也快平齐水，两只小划子于是也就溜之大吉。炸得昏头晕脑的鱼儿过得一时半刻，终会苏醒过来，一旦头脑清醒，便会赶快逃命去也，鱼儿也不至于呆头傻脑的，让人给束手就擒。大舅哥夫妻俩个捞到天快亮，直捞得船头船尾堆的尽是鱼，几乎会压沉了船！
      这回嘛，搭帮那班偷偷摸摸炸鱼的，倒让他们捡了个大便宜，俩口子没费吹灰之力，白得了将近千把斤鱼。
      这么多鱼儿销往何处？俩口子一合计：河洑地方太小，人也不多，销路有限，趁鱼儿新鲜，还是一搭早，二搭饱，赶紧收拾琵琶弦子，将船划往陬市去吧！
   

张新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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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新泉

鱼趣好看。

听涛

拜读大作

听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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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源老光

听涛 发表于 2018-9-25 2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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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开均

欣赏佳帖，给您点赞！

史开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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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巧中

          白露财见者系份！不捞白不捞也！

桃源老光

曾巧中 发表于 2018-9-26 10:26
白露财见者系份！不捞白不捞也！

那是！落在眼前的财喜，不捡白不捡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