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秋歌 于 2018-11-8 23:15 编辑
澄溪是沅水的一级支流。它冲破乌云界的千山万壑,一路向北,注入沅水,在与沅水交汇的地方,形成一个面积数百公顷冲积平原,而麦家河就像一颗七彩珍珠,镶嵌在这片富饶的土地上。它北枕涛涛沅水,东临婉约澄溪,古往今来多少故事,都在这翻滚的浪花中若隐若现。
(一)前世今生 狭义上的麦家河,是指澄溪与沅水交汇处的那个自然村落。如今的麦家河,是在2011年合并了原有的麦市、塘河两个村形成的一个行政村,属郑家驿镇管辖。麦家河的故事,大多发生在传统意义上的麦家河及其附近的地方。 最初的时候,麦家河地势低洼,水网密布,经常处于洪水的淹没之下,人们无法居住,便把这里叫做“没家河”。当地方言中,“没”与“麦”读音相同,发me音。随着地势的不断抬高,逐渐有人搬到这里居住。移民到此的居民嫌“没家河”不雅,便改称为麦家河 。 麦家河的南面不远处由东向西有一条长山丘,相传是一道龙脉。明朝洪武年间,皇帝朱元璋听说此事后,害怕此地会诞生与他争夺天下的人,便派官兵来此,生生的把这条龙脉挖断。龙颈挖断后,红红血水流了七天七夜,汇聚到山脚下,形成一个面积二千多亩的湖泊。风吹过湖水,在阳光的照耀下,状若飘动的红绫,人们便把这个湖叫做红绫湖。龙颈挖断的地方,就叫“挖断颈”。 后来,“八仙”之一的何仙姑路过此地,在湖中播下莲籽,从此湖中年年盛产红莲,所以人们也把它叫做红莲湖。人们在挖断颈东边的澄溪河坎上,建起一座寺庙,取名红莲寺。在红莲湖的西南建一道观,取名“新庙”,用来祭祀采莲播种的何仙姑。 由于泥沙的不断淤积,红莲湖慢慢变小,到明朝末年,红莲湖已彻底消失。红莲湖虽然消失了,但是到此居住的人却越来越多。年年洪灾给人们带来水患,但洪水带来的淤泥却给人们带来丰厚的回报。洪水过后,人们把油菜、小麦种子直接撒到淤泥上,不用施肥,收获的一定是满满的喜悦。大自然就是这样,在给你关上一扇窗的同时,也许就给你打开了另一扇门。日复一日,麦家河人的日子就这样在河水的流淌里,在丰收与水灾的交替中,来到二十世纪三十年代。 1935年8月,湘黔公路常德至沅陵段通车。几年后,因日军飞机轰炸和日军的入侵,桃源境内的公路几乎全部毁坏。直到1945年,湘黔公路麦家河至太平铺的公路才重新修通。这一时期,麦家河独特的交通、地形、区位优势便显现出来。这一带地形平坦,是沅水上溯湘西最后一块较大的江边平地,水陆交通方便。离常德抗战前线不远,但又有足够的安全距离。北面与东面都临大河,来往船只方便。麦家河的人们在澄溪河杨泗庙岸边集资修建了80多级石阶的货运码头,从澄溪河码头开始,往西然后南折,形成了长达数百米的集市,麦市也由此得名。集市上的房子多为农村常见的木板房,有的屋顶盖的是茅草,靠码头的河边是一溜木制吊脚楼。麦家河成为东西交通的一个重要中转站。 1943年底,常德会战开始后,不断有受伤的国民党军士兵从沅水转运到麦家河。一部分伤兵就地进行治疗,一部分转运到郑家驿的野战医院。因为条件所限,有些伤兵因伤重不治,被就地掩埋。个别的伤兵尚未完全断气,眼看无法救活,也被扔到坑里。“壶把子”沟里,也不知埋了多少死掉的国军士兵,至今人们仍常挖出一堆一堆的白骨。 由于伤兵管理不严,加上伙食不太好,有些伤愈的国民党士兵,经常在集市上抢老百姓的物品,特别喜欢抢那些能填肚子食品。摆摊设市的人,多是周围的百姓,卖的也大多是生活日用品。集市街口,有位卖豆腐妇女,性格很是坚强,常常与伤兵们对着干,坚决不让他们抢,伤兵们也是无可奈何。但是大多数摆摊的百姓,性格软弱,害怕那些吊儿浪荡的伤兵,东西也就经常被抢劫一空。 1945年,麦家河建了机场,跟着机场到来的还有美国大兵,于是麦家河集市上多了一个灰色的行业:暗娼。她们坐在那些几分破败的“茅屋子”里,打扮的花枝招展,等着有钱的美国大兵的到来。不久,美国大兵离开了,这些暗娼或歇业、或转战外地。美国大兵离开时,把一些没吃完的肉制罐头、罐装奶粉留给了当地人。有的家里的婴儿,一直吃了二、三年这些罐装奶粉。 日寇投降后,麦家河机场被废弃,当地的集市也日渐萧条,但麦市之名尚有一定知名度。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初期,乡镇区划调整频繁,一度设立麦市乡,麦家河为其管辖。1956年麦市乡与周边几个乡并入桃花源乡。1961年设郑家驿公社麦市大队。1969年春节前,一邹姓人家因杀年猪失火,由于天干物燥,火势猛烈,麦家河集市200多栋民居和店铺很快便化为灰烬,连停靠在码头边的几艘小乌蓬船也未能幸免。一度繁荣的麦市集镇就此消失,再也未能恢复它昔日荣耀。庆幸的是大火没有烧死人,只是有几头猪命丧火中。随着公路交通的不断改善,如今的麦家河码头,只能看到一些零星的小渔船了。2011年乡镇村居合并调整,麦市村与相邻的塘河村合并,麦市之名终于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麦家河再度走上前台,成为新村的村名。
(二)飞机来了 麦家河由兴盛与归于平淡,与一个名字紧密相联,它就是麦家河机场。 1945年上半年,日本法西斯在海、陆二个战场逐渐处于不利地位。太平洋战场上,美军开始进行越岛作战,逐步逼近日本本土。陆地上,中国远征军与盟军会师,并打通了中缅公路,盟军援华物质不断进入内地。为挽回颓势,日寇在湖南战场集中约10万兵力,向湘西发动进攻。至6月初,在国民党军的节节抵抗和反击之下,日军付出伤亡3万余人代价后全线退却。由此,中国抗日正面战场转入战略反攻阶段。 在这种形势下,为进一步加速日寇的灭亡,国民革命军陆军第十八军命令桃源县政府在麦家河修建飞机场。1945年7月,县政府组织沙坪、澄溪、隆平、安平等乡14000多民工,日夜施工,不到一个月即告完工。麦家河机场跑道长2400余米,东起澄溪河边的红莲寺,西至塘河的何家花屋。机场竣工后,除驻有一部分国军防守外,还有美军一个连的后勤部队。 机场建好后的次月,日本即宣告投降,所以机场并没有在打击日寇方面发挥有效作用。有资料记载机场修好后曾起降4次飞机,也有说只起降2次或1次。日军倒是在机场修建过程中和机场完工后,派飞机进行了轰炸。日军飞机对着机场跑道进行扫射,并丢下航空炸弹。因为畏惧机场的防空火力,日军飞机并未对机场构成实质性的威胁。所抛下的炸弹都落到机场东面、澄溪河以东花园组的田地上,澄溪河面停泊的军用运输船只也没有被击中。 为了证实麦家河机场究竟起降几次、几架飞机。2018年,笔者与朋友一道,曾特地到麦家河采访过几位当事人。 何绍清,1931年出生。他说机场经常看到美国人,有不少是黑人。机场的车,是那种10个轮子的车子,经常看到这种车在机场来回奔忙。美国飞机降落机场时,他在离机场不远的挖断颈玩耍。当时正是割中稻以后,七、八月份的样子,田里可以拣稻穗的时候。大约是中午时分,吃了中饭才出门玩耍的。飞机降落时,可能是没有对正跑道,或姿态没调整好,飞机临近地面跑道时,又飞起来在机场上空转了一个圈圈,再次对准跑道由西向东降落。降落后,很快180度调了一个方向。飞机是单翅膀,机头前有一个豁口,飞机停稳后,我们跑到飞前机看过。飞机重新起飞的时候,飞行员向我们招手,让我们离远一点。总共只起落了一次飞机。 采访何绍清时,一个年约50多岁、名叫唐贵元中年人凑了过来。 我父亲叫唐玉清,我娘叫张秋生,娘在世时听她讲,一次落了二架飞机。 接着,采访了杨再生、廖桂香夫妇。 杨再生,1934年出生。廖桂香,1938年出生。他们说总共只来了一次,一次来了二架。飞机是一前一后先后降落在机场。飞机停稳后,在何家花屋那接了一个人,是用吉普车送到飞机旁边的。杨再生说飞机降落后去看了,能坐3个人。飞机起飞时,接了人的飞机先起飞,接着第二架飞机随后起飞。 上述4人的讲述,因为当事人当时年龄尚小,加上时代久远,并不特别准确。从叙述中推断,机场只起降过一次飞机,一次来了二架。这个应该是一个比较可信的结论。飞机是单翼,机头下方有一个豁口,这与美军当时大量装备的P40战斗机比较相近,也符合当时湘西芷江机场的实际驻防情况。二架战斗机,一架主机,一架僚机,也符合当时的战时环境。但是P40战斗机是一种单座型飞机,能坐3人,恐怕是当事人误会了。 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湖南省军区曾派人到郑家驿公社,叮嘱机场的跑道路基不能毁坏。所以,机场的附属设施基本都毁掉了,但是路基至今仍保持完好。 跑道边上,现在是一片荷塘。似乎能想见传说中红莲湖的几份影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