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烫的年味

徐景列

      
                                                                     
   人，娘肚打出，便开始忙活。从早到晚，年头年尾。碌碌的，折腾，忙活。
忙活，忙活，忙着有滋有味生活。
   现在生活富裕的人们，更盼望欢度历经几千年传统佳节——红红火火的“年”了。即使到年关，就更忙活！
虽然尘封的岁月，湮没不少习俗、民风，一些优秀文化遗产匿迹，但许多却被人们仍珍藏、发扬。有人说，现在过年，缺年味儿。我，却觉得更滚烫！
对于那些掰指头过日子的乡下人，一跨过冬至，大家就筹划着那年味儿，宛如发酵面粉，一天甚一天。人们说，忙年。以往我们那里，家家养猪。谁如不能养上一头年猪，一定被人认为正儿八经不会过日子，或是那家媳妇不勤快，也有说，不算殷实家庭。现在，政策好，物质丰富，另当别论。养不养猪，无济于事。手中有票子，奔超市，逛市场，背来整头猪、半边肉，非奇文！过完冬至，喂猪家庭要择吉日，杀年猪。为赶日子，请屠夫，比搬玉皇还难。马不停蹄，起早摸黑。东屋进，西屋出；张家喊，李家催。那猪啼声，此伏彼起。可谓山乡特奏的丰收乐章！宛若悦耳短笛、似如琴瑟和鸣般，犹像崇山峻岭号子，引亢高歌的西北民调。手艺好，动作麻利，肯负责屠夫，猪儿剥得又快又利索，个把钟头就解决。反之，不仅迟缓，且要吃和毛猪哪！你一边吃，一边数落他技艺。待水烧开，屠夫拿出长长的，专搭猪钩，一把钩住颈项，拉往案板。帮手助力。白刀进，红刀出。哪怕性猛再钢，也只能为刀下魂！宰猪时，主人烧上一迭纸钱，点燃蜡烛，念念有词：……东方土地，西方财神，庇佑它早死、早脱生，来世成畜生，长到八百斤！
猪肉刚出，酒菜备好，只等肉熟。好客的主人，早宾朋满座。我们这里民风淳朴，一向杀年猪，相互宴请。到来是客。特地赶回的女儿、女婿，特邀乡亲好友，左邻右舍。大家不必客套，团团围坐。大块吃肉，大碗饮酒，引盏话桑。人间真情，融融的，似燃烧的火。随后，有的宰羊，有的杀鸡……鸭、鹅、鱼，一只只，一条条，成了炕上物。有的觅来野味，狗肉、牛肉之类。屋梁上，火炕头，盈盈的。黄澄澄，红扑扑，香喷喷，溢向四方。
腊月初，南方乡村流行炒泡米、做年粑（北方兴年糕）。因此，娃娃们的歌谣：拜年、拜年，粑粑、泡米上前。那时，你到哪家，就是火烧粑粑，开水冲泡米垫底，莫饿来客。做粑粑时，一般二三户合伙。周遭亲戚、邻舍一起。人多力量大。纯粹凝聚着亲情、乡情、友情。做粑粑，力气活，技术工。否则，不理想。若夹生熟，谓为天扛了（一种不吉利现象。粑粑怪样怪味，让人心里不舒坦）。如一大家庭。有物出物，有力献力。抬来岩盔（又称碓坑），硬木做木抓，糯米、粘米按比例搅拌，蒸熟在石凹捣烂。不怕力猛，愈稠愈好。以能从石凹里取出为佳。后生们，显身手。抡着锤，使着力，腊月天，汗如雨，赤着膊！十分壮观，舞动木抓，吼声如雷，热闹异常，像一场小小战役。各尽其责，烧火的，蒸甑的，搅拌的，运输的，打抓的……老老小小，男男女女，围成一圈，做的做，转的转。香圆的粑粑，像精致、靓丽艺术品，在大家手中诞生，宛似溜溜圆元宝！尤其那些心灵手巧，脸藏荷花的巧姑、靓嫂、娇婆们，做的更上乘。铺晾篮盆中、竹垫里，顽童们像贪耍的小狗狗，将美妙绝伦的粑粑，东咬一口，西嚼一缺，扔在地上。大人们便追东逐西，嘴里唠叨道：糟包子们，不晓得心痛粮食，要晓得有吃莫浪撒！现在，人们做粑的花样多，纯糯米的糍粑、半糯的赤浆粑、半糯半粘的印儿粑、掺进山蒿的蒿子粑……
做粑粑，花样多，还有另一种方式。磨成粉沫，打好芊，用特制木模（又称印模）一一印出。我们的祖先聪慧！你看吧！印模圆形有齿，上有花鸟虫鱼，奇形异兽，五花八门。经蒸熟，再冷却。尽管十年浩劫，但那些民间最宝贵东西被一一保留。这些粑粑最适合锅里煮，放上菜叶、猪油之类，不糊汤，不碎块，不反胃。二三月间犁耙水响，春耕大忙，中午时，进家门，烧开水，拎几绺白菜叶，瞬间即吃便饱。第一种做的粑粑，方便用火烧。若野外，田头边，中午顾不上回家，拾干枝树叶，点上火，烧上十个八个，鼓鼓胀胀，如同孕妇，又香又甜；若捎点豆腐乳、腌菜类，可谓美味佳肴！因此一般人家会不惜人力物力，年关时，做上百斤的粑粑，水浸泡后，等着享用。现在，有人用高粱、粟米和野蒿子，做成的粑粑，更是另具风味。
过了小年，一般年货便准备齐全。不少人家开始摊大锅小灶，炒花生、玉米、蚕豆、泡米之类。人们说，腊月二十四，老鼠嫁女之日。乡下还流行七不推、八不桹之说，也就是此后，不再用石磨、水碾、碓坑做豆腐、发年糕，一心一意过大年。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此后，还有一宗大事，就是全家动员清污除垢。个人的，室内室外。这里有二十八，洗邋遢；二十九，洗龙狗；三十夜，洗菩萨的习俗。催促你莫疏忽任何一处环境卫生！窗明几净，一尘不染，过一个干净、快乐、祥和的新年成为大家的良好习惯。张贴春联，挂红灯笼，安闪烁灯光，“春”到，“福”来，那种喜气盈门气息扑面而至。每当夜幕降临，红黄交织，流光溢彩。到了二十九，户户烧猪头，煮猪肉，备年夜饭。主妇们忙得不亦乐乎，男人们打着下手，大火熊熊，映照得张张古铜色脸庞，艳艳的，彤彤的，如同盛开山茶花。云蒸雾障，股股喷香，扑鼻而来，幅幅厚重蕴深的农家福之景，浓墨重彩铺展开。年味儿，愈浓重！老家时兴千年不改风俗，迥异于广东、福建一带，但各有千秋。他们辞旧迎新合二为一，我们先辞旧，后迎新。或许，层次分明，更加慎重。大年三十，吃年饭时刻。时兴早上三四，有人家甚至暗攀比，谁家年饭最早、放鞭炮最多、最响，似乎最最吉祥！据说，那时因为我们这里的大财主怕穷人讨账而缘由如此。最幸福时刻终于到了！一家子老老少少，围坐桌前，桌满、盆盈、杯溢，吃团圆饭，享受人间的天伦之乐。最至真、至善、至美的，就在这里。世界上任何东西都不能比拟、替代。那些远方游子，即使身处异国他乡，风尘仆仆赶回来，乐享年味儿！我们这有规矩，人家吃年饭不欢迎人家串门。人家门关着，正忙活年饭。要等吃完，燃放鞭炮，才开门迎客，否则，主人不喜欢。这时，长辈们便把准备的红包一一发给晚辈们压岁！
晚上，一家子围坐守岁。三十的火，十五的灯。围坐火坑，谈笑风生。出外的说见闻，在家的谈逸事。气氛异常。现在时兴文化大餐——春晚。待到猪年钟响，人们迅疾燃放鞭炮、烟花，万炮齐发，迎接新的一年到来。惊天动地，灿如白昼。
大年初一，祭祀，拜年。记得我小时，鸡刚啼叫，祖父就叫醒我，一起祭祀，时兴堂屋里须抢头香！我端茶水，提灯笼，祖父端猪头、鸡肉、鱼，拜堂屋菩萨，敬土地，菜园秧田……拜年时，长辈引晚辈，长辈不吝啬的把一些好吃的东西馈赠给我；之后，到处给本家先人墓地烧香、叩头。言传身教！这里流传，初一初二拜家门；初三初四走丈人；媳妇们，无论老幼，都得端茶盘，装蛋茶，给本家长辈敬献。再倾巢出动，像吃大户似的。东家进，西家出。接着，给岳父母拜年。“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胸前抱着一个胖娃娃”的画面，那是往日的写照。现在极少步行，大多车辆当先。驾摩托，坐班车，开私家车。这是近年乡村振兴后最靓丽风景！久未重逢相见，话语滔滔；宾主聚汇，其乐融融！你接我请，现在，走亲的，访友的，把久未联系的亲情、友情、乡情串联牢固了。
这期间，送财神的、玩狮子的、舞龙灯的……充斥着乡间生活，老少乡民们乐逍遥。成了欣欣向荣，物阜年丰，普天同庆传统佳节的又一道好景致！尽管今天有电视、电脑，这些被时光淡忘、遗露、疏远的民间活动与习俗，却原汁原味，乡情乡趣亦在，其乐无穷！
   直到正月十五，“年”——人们心目中尊崇的神圣信物，在闹元宵的高潮中达到极致，大幕拉下。如同热火朝天的大戏，终有谢幕时！

老友缘

欣赏佳作！点赞！

老友缘

欣赏佳作！点赞！

徐景列

老友缘 发表于 2019-2-27 10:44
欣赏佳作！点赞！

谢谢支持！

徐景列

老友缘 发表于 2019-2-27 10:44
欣赏佳作！点赞！

感谢关注！

黄明高

欣赏老师抒情散文！

东方鹰a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张汉平

欣赏老师抒情散文！

张汉平

现在，走亲的，访友的，把久未联系的亲情、友情、乡情串联牢固了。赞！

天风

拜赏佳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