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儒回忆录(二十八)大队上的文化大革命
因为文化大革命的关系,本来我们初中三年的学制,却读了四年多,到1968年10月18号,我们才“毕业”回家。有好多同学在“复课闹革命”期间都没有来校,加上两批当兵班上走了五个同学,实际参加照毕业相的只有28人。 湖南大部分县,公社的社会主义教育运动1965年才全面开展。到1966年夏,社教工作组还没有走,他们匆匆结束了社教运动。接着就开始了文化大革命,我们虽然在学校,但是寒、暑假,星期天和68年毕业后,参加了不少大队上的文化大革命。 破四旧,立四新,农村并不比城市和单位逊色,比如说学校,除了些书,并没有多少“旧”的东西可破,农村可就多了:每家每户神堂上几乎都供有菩萨相,祖先的灵位牌,不用说这是首先要破掉的;好些人家有精致的家具,上面的雕刻水平很高,花鸟鱼虫,都是资产阶级的情调,要破掉!还有一些瓷器,古董,不能留,要破掉!你们家还保存着家谱?想今后搞宗族主义,变天呀?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你准备和你们宗族里的某某地主分子认亲呀?这谱必须烧掉!等等不胜枚举。烧掉,砸乱了多少有用的东西啊。 另一项就是斗争原来的地主富农分子,给他们戴高帽,游乡,还要自己喊口号:打倒地主分子莫性情!有一个女地主叫曾巧云的,告诉她喊了几遍,轮到她自己喊时,还是喊成了“地主分子打倒曾巧云!”这下更遭了,又要受皮肉之苦了。前面说的那个莫性情,他读的书比较多,什么三国,水浒,西游全知道,还有八仙分上八仙,下八仙,年轻人都喜欢听他讲故事。这成了他的一大罪状:拉拢腐蚀年轻人,想自己变天。后来很多次的批斗都有他。搞武斗,经常挨捆,到后来,他也学乖了,绳子刚搭在肩上,他就呲牙了,表示痛得很。 1968年秋,我参加了一次抄家活动,题目是看看这些地主、富农分子有没有什么变天帐,有没有土改时隐藏的金银财宝。我所在的一个组恰好又是去抄莫性情的家,我记忆深刻的是他家的干盐菜坛里有一边干鸡,盐霜上得白白的,保管得很好——那还是过年时宰的鸡,舍不得吃,留了八、九个月。 补述:1951年土地改革时,我们村本来就没有那种大富豪的地主、富农人家,所以分果实也不如别的村分得多,为了完成上级的地主、富农分子的划分指标,勉强划了几户,要么是破落户,要么是自己刻薄自己赚起来的一些田产,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穿。莫性情家就是这种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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