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头系列（2）：窦师傅

张新泉

      农具厂有限的好东西，是交给窦师傅的。窦师傅何德何能，操作厂里唯一的车床呢？车那些钢铁杆儿的轴杆和各种器具、零件等，除了懂机械，技术好，想象中还应该具备身材高大气力莽壮的条件。不然，怎么把几十斤百多斤几百斤的铁胚子如烹小鲜搬得上去，缷得下来。
       窦师傅高大吗？不仅不高大，还小得可怜。充其量七十多斤，比一个矮个女客还小，十三四岁的少年比他高大的多了。他和他堂客走在一起，堂客包得他进去。体重不在一个档次，身材差别大。都会以为月下老人给他拉错了红线配错了对象，都会以为单位领导缺乏眼力给他安排错了事情。三寸丁的人搞这事，不是“吃恨钱”吗？（当地土话，奈不何非要干，称为“吃恨钱”。）
       可是窦师傅不是“吃恨钱”，有能力搞这个。个子小却力量过人、技术超群，没有他抱不上去、起不下来、车不好的东西，还真是吃这碗饭的料。他头脑清晰，程序一点不出差错，车出的东西精确率99'99%,美轮美奂如工艺品，几十年的劳作里，没有一个找他皮袢的，没有一个说车走火了的。出勤率也比其他铁匠木匠铸造匠和行管人员高，从没有请过病假，好像身体有很好的防御系统。没有生过病，流行的、不流行的各种疾病都能挡出体外，不得进档（病不沾边的意思）。也不需要请事假，离开农村早，不需要回去插田。也不需要经常出席整酒现场，那时候很少有各种名目的宴请。非去不可的，也能快刀斩乱麻，两杯酒一喝，三碗饭落喉，回马枪就到了机床边，马上干起来。
       单位还真的需要这种能连续作战的人。因为八十年代为农村服务的、为农机具效劳的还别无分店。个体干此事的，还没有出笼，直到90年代才有。其他单位的机床，有专门对口的业务做着，自顾不暇。农具厂的业务就好得不得了，做不赢。不抢时间不抓速度是干不出来的。
       说他日夜连台一点也不夸张，别人都是等着要东西的人，不能厚此薄彼，只好打夜班。他可不想让人吵吵闹闹，就给他们赶业务，牺牲自己的睡眠，堂客喊他休息，他总是说只有一哈子了。这一哈子，往往就过了半夜。第二天五点钟又干起来了。没有吃高丽参，不哪里那么好的精神，每天的工作时间十五六个小时。
       窦师傅好像是为这个工作而生的，一站到钢花闪闪的工作台前，就忘我了。机器成了他的延伸，成了人，人也成了机器。人机合一，是那么得心应手。哪里要多一下，哪里要少一下，人和机器好像沟通了，都有了生命，心有灵犀一点通。长年伴随，乐此不疲。
       到了八十年代末，超常劳动使身体变了形，腰部以上向前伸出，特别是颈项，好像长长了五六寸。可笑的是原来笔直的颈项形成四十五度的倾斜，好像随时随地都在注视着加工车的东西似的。使这个颈项在整个身体里，成为最突出的部件，最特别的标志。你如果很远辨别不出，只要发觉倾斜的长颈项，就知道这是窦师傅。全县几十万人里，还从来没有一个人有这种体态形式。本人前年写的《不再等老陀》里的主人公驼背老龙，只有背和窦师傅差不多。不管驼背老龙也好，其他人也好，都没有窦师傅别具一格的颈项。九十年代后，有了几家个体户开张，也来车这些东西。才有了比较充足的休息时间，可是，形成定局的体态形式再也回不到原来的位置去了。好像是给打上的一个特别工作的印记。
       进入新千年，单位解体，窦师傅带着作价得到的机床，还是搞现买卖十多年，堂客看会了一些事情，在这十多年里帮助打下手。有什么需要焊接的，她拿电焊钳，还真是像那么一回事。2018年，过了八十岁，一些人怕出皮袢，不怎么来了，窦师傅才没有生意了，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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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爱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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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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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汉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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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汉平

小说写得不错！

张新泉

老友缘 发表于 2019-4-5 1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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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新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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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新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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