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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惠芬散文三章 丛桂山行
丛桂山挺拔在桃源县深水港乡与三阳港镇的交界处,一条县级公路穿山而行,把山切成两半。山上有道观,据说很灵验,而我屡屡路过,却无缘探微。 一日,有幸受朋友之约,特意拜访此山。 入山门,眼见门上一幅对联赫然入目: 晨钟暮鼓警醒世间名利客 经声道号唤回苦海迷路人 仅从这幅联语,便猜丛桂山定有其非凡之处。 于是,沿着陡峭的山崖,与一条石径小路攀援而上。其间,林木葱茏,山气逼人。行至山腰,见一方石井悬于石壁,水很清澈,然不甚丰盈,大半而已,许是为路人攀劳之渴而备吧。 至山顶,忽觉眼前一亮,视野大开。但见青青稻田棋盘似的从山脚向四周铺展,欣欣然与远山相接。时值盛夏,绿毯如茵,若是暮晚,定是蝉鸣与蛙声一片,而弹奏它们的,则是小楼里飘出的缕缕炊烟。稻田深处,时有白鹭惊起,一振翅便入了河边的暗柳。那河,像一个倒“几”字,初看如浓缩版的黄河,细看,天呢,这不是阴阳太极图么?在河的拐弯处,恰好一小块陆地把河分成两部分,像极了阴鱼和阳鱼。怪不得此河一直没有整修,保持着原生态,把生生不息的淳朴民风与勤勉之气静静流远。 立于焚香台远望,胸中似有万丈豪情。目之所及,远山层层叠叠,若起若伏,酷似大海中翻滚的波涛。因雨过天晴,波涛之上云雾迷蒙,分不清哪是天宇哪是大地。看得久了,便觉着那波涛似裹着潮水迎面扑来,让人恍若置身于仙岛。 忽有钟声响起,才想起此地乃丛桂仙山。便入观,拜神。道长为一中年女子,邓姓,慈眉善目。据介绍,此观已有百余年历史,曾作为学堂授人以四书五经。民国时期,国民党七十四军曾在此驻扎,山腰有三个巨大的石洞,不知是军队与外界的通道呢,还是道人修炼之所,因悬于石壁,且灌木荆棘浓密,无从考证,只好作罢。 庙观不大,然香火极盛,时有香客来访。道长说,千余年前,曾有一张姓老先生来此居住。张先生乃四川茅山得道法人,给人治病,为民求雨,无不灵验,故此声名远播。江浙沿海一带都有香客特意来此焚香谢恩。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猛然忆起梦得先生之名言。丛桂山在沅澧大地算不得高山名山,然而,它的一望空阔与久远的历史及神奇的传说,足以让人流连忘返了。 拜别道长,下得山来,回头望望那立于尘世而突兀奇伟的山峰,和门上那幅对联,似有所悟,原来,道家的所在竟是这般美好,而真正高深的道行,应该在乎心灵澄澈,在乎人与自然的相互融合吧!
邂逅下兰溪
八年前的某一天,在桃源夷望溪的下兰溪,我们见到了奇山异水,见到了传说中的海市蜃楼,信不信由你,反正,我们感受到了大自然给予我们的恩赐。 是日下午三时许,我与江苏女诗人清荷铃子、桃源二中教师熊福民、二大老总肖友清及其侄媳一行五人,租了一条乌篷船,从下兰溪桥头出发,沿溪水溯行而上。 铃子是连云港人,海边长大,没见过清溪竹林高山流水,因此格外兴奋。她一会钻出船舱用手划水,一会站在船头伸展双臂大声呼喊。此情此景的确让人沉醉,满眼凝望的,竹山青翠,一尘不染,溪水清碧无暇,宛如一块流动的巨大的翡翠,人入其中,情状有如孩童。我们轮流着走出舱外,呼风唤云,竟不知自己到底是山中仙还是世中人。山随水转,水依山移,九曲回环里,湖光山色不断变幻着场景,画的长廊中偶有白鹭扑棱棱飞起,掠过水面而又倏地没入森森的竹林;水面澄碧如凝脂一般,人真想跳入其中,成为一尾鱼或一只水鸟。铃子说,此山水似桂林,亦像九寨沟。 山中的天,真如孩子的脸说变就变。 我们去时阳光灿烂,回时大雨倾盆。阳光中的溪水银光闪闪,星光跳跃,水中倒影脉脉温情;暴雨中的山色迷雾笼罩,水面波涛汹涌,好似激情澎湃的大海。更奇妙的是,临上岸时,雨过天晴了,在下兰溪大桥上,我给铃子拍照时,意外的发现天空中竟有亭台楼阁,河流村庄,有山岚,天空等等,天啦,这不是传说中的海市蜃楼吗?我大呼,赶快拍下了一组镜头,可惜相机只是普通数码,且技术很次,不然,这大自然赐予我们的瑰丽景象会更为清澈明晰。少顷,南面的天空则出现了一头巨大的白鲸,背景宛若大海,巨鲸张着嘴,奔着刚刚闪现蜃景的云天而去,又似乎摇头摆尾游向我们。只是,这一切奇观均只是一瞬间,渐渐的,天空归于常态。 下兰溪在夷望溪上游,属沅江支流,这一段水域,“养在深闺人未识”,无污染,未开发,是人们放下俗务放飞心情的绝好之地。 此次下兰溪之行,是受肖总之邀,可惜,肖总已离我们远去,他的灵魂已融入下兰溪的高山之巅。斯人已逝,然活着的人当自重,当珍惜,当继续前行。
若得山花插满头
绿翠、日出海天、黄莺翠、雪珠红梅、太真含笑、芳溪秋雨、涌泉、绿牡丹…… 几百种菊的大合唱。 菊在聚会,在表演,在接受人们的艳羡与赞美。 菊就是菊,不是玫瑰,更不是百合。它们开放只是出于天性,一种生命使然,而人们的赞美,也应该是对某种缺失的抚慰。 我爱菊,并非因为缤纷的色彩和娇美的姿态,那些生长在花圃中的菊我不爱。 我爱野菊。爱它的自在。爱它的安静,和安静地绽放。 它们,可以开在山脚下,小路旁,池塘边,地尽头。 它们无人问津。 即使石缝和峭岩,也能颤颤的,绽出一朵朵金色的笑脸。 不为赞美,只为生存与绽放。 野菊在菊类中属于平民。没有华贵娇艳的姿容,朵小,颜色单一,不爱城市的热闹。但在乡村,到处都有它的身影,无论走到哪里,你都能看到那一堆堆、一丛丛金黄的火焰。 农历九月,一些老人便开始采它,用锅一炒,晒干,可以换些油盐钱。也有人采来晾干了泡茶,据说有清火明目之用。 野菊极易生长,有“野火烧不尽”之力,只要根在,来年照样蓬蓬勃勃。 走向野菊的人,亦走向一盏灯。 三年前的清明,昌耀墓整修,我特意叫工人在坟茔上种上野菊。昌耀一生寂寥悲苦,我想,他定然是爱菊的,尤其是野菊。一个人死后若能与菊相伴,该是幸福的。试想,每到晚秋,那灿灿的金色之光铺满山冈,不是诗人的灵魂在歌唱么? “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我想严蕊这里的“山花”应该就是野菊与山茶,即便不是,我也要它是。除了野菊、山茶,还有哪一种山花能够漫山遍野,能够如此汪洋恣肆?况且,野菊与山茶在同一花期。 严蕊的心境与灵魂,她的选择,读过她的人自然明白。 那么,择一个晴朗的日子,在丰富的秋山里走走,身边有山花相伴,有清风鸟语相随,该是多么惬意,多么云淡风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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