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字与隶事 ----《人间词话》学习札记（14）

凌云清风

         代字与隶事
    一一《人间词话》学习札记(14)

          凌 云 清 风

   “词最忌用替代字。美成《解语花》之‘桂华流瓦’，境界极妙，惜以‘桂华’二字代‘月’耳。梦窗以下则用代字更多。其所以然者，非意不足，则语不妙也。盖语妙则不必代，意足则不暇代。此少游之‘小楼连苑’，‘绣毂雕鞍’所以为东坡所讥也。”(摘自《人间词话》第9则)

   “沈伯时《乐府指迷》云：‘说桃不可直说桃，须用‘红雨’、‘刘郎’等字，说柳不可直说破柳，须用‘章台’、‘灞岸’等事。’ 若惟恐人不用替代字者。果以是为工，则古今类书具在，又安用词为耶？宜其为《提要》所讥也。”(摘自《人间词话》第10则)

  “以《长恨歌》之壮采，而所隶之事，只‘小玉’、‘双成’四字，才有余也。梅村歌行，则非隶事不可。白、吴优劣即于此见。此不独作诗为然，填词家亦不可不知也。”(摘自《人间词话》第42则)

   在第9则与第10则，王国维提出了“词最忌用替代字”的观点，并且举出周邦彦，吴文英，秦观和沈义父《乐府指迷》的例句予以批评。王国维为什么反对词用替代字呢？他认为用代字者，要么就是创意不足，要么就是语言不妙。因为语言妙者则不必用代字，创意足者则没有空闲用代字。同时因为诗词创作乃描写须叟之感兴，如果偏要在历史意象中寻找替代之词，则须臾之感兴已然停顿，情感易落入前人的窠臼当中，则个性化和创意自然受到影响。而且，从他的境界说来看，替代字有雕琢之痕迹，容易形成理解上的“隔”，失去情景之真。王国维如此贬低替代字，实与周邦彦特别是南宋吴文英等人多用替代字以至形成写作程式有关，其用意是反对“砌字“、“垒句”，不事创新的陈腐词风。但话又说回来，王国维原意是不必以代字为“工”，适宜之时，适当之地，偶尔使用，应在允许之列。何况，还有合于平仄方面的选择考虑。
   就王国维批评的事例来说，却也未必全妥。周汝昌注意到周邦彦此词有月、灯、人彼此相射的特点，“桂华”与“香麝”亦有相射之妙。黄升《花庵词选》载，秦观自会稽入京城，见苏东坡。苏东坡问秦观别后作了何词，秦观举出“小楼连苑横空，下窥绣毂雕鞍骤”，苏东坡说，“十三个字，只说得一个人骑马楼前过”。东坡讥少游，只是说十三个字意思单薄，并未涉及替代字之是非。沈义父《乐府指迷》议替代字的初衷在论咏物词讲究妙在形神之间，若直切所咏物之字面，则欲追求似与不似之间的妙境便易落空。故以替代字——其实包孕着典故来摹写，可以暫时弱化“似”的一面，为“不似”一面留下空间。王国维讥以如类书搜检，似乎缺乏了解。
   在第42则，王国维说白居易的长篇叙事诗《长恨歌》只用了“小玉”、“双成”二个典故(隶事，用事，即指用典)，是才气充足的表现。而吳伟业(号梅村)的“梅村歌行”却非用典不可。可见白优吳劣之差别。王国维认为无论作诗或填词都要少用典故，其理由概与上述忌用代字相同。其实，王国维对于用典也是持辩证观点的。在第56则中，他说：“稼轩《贺新郎》词‘送茂嘉十二弟’，章法绝妙，且语语有境界，此能品而几于神者。”但辛弃疾此词的典故络绎不绝。“鹈鴂”、“鹧鸪”、“杜鹃”哀鸣于暮春是实景，又暗中用典。紧接又用“人间离别”的五个典故(昭君出塞，陈皇后辞汉阙，庄姜送戴妫，李陵送苏武，荆轲易水辞行)，更添离别氛围与情感。虽用历史典故，但有具体形象，仍可使人感觉写景如在眼前，收到“语语有境界”的艺术效果。
     附：辛弃疾  《贺新郎 * 别茂嘉十二弟》
   绿树听鹈鴂，更那堪、鹧鸪声住，杜鹃声切。啼到春归无寻处，苦恨芳菲都歇。算未抵、人间离别。马上琵琶关塞黑，更长门翠辇辞金阙。看燕燕，送归妾。
   将军百战身名裂。向河梁、回头万里，故人长绝。易水萧萧西风冷，满座衣冠似雪。正壮士、悲歌未彻。啼鸟还知如许恨，料不啼清泪长啼血。谁共我，醉明月？

张新泉

很有水平说见解。

张新泉

多读多思有心得。

凌云清风

        代字，就是使用替代字；隶事就是用典。二者可使诗词含蓄，也常使诗词意思晦涩，隔了一层。
     王国维从境界说的角度反对诗词用代字与隶事，有一定道理。但也不能绝对化。

老涵

读书有心得。欣赏。

老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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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友缘

欣赏点赞！

老友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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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儒

深奥。

凌云清风

张新泉 发表于 2019-5-16 08:46
多读多思有心得。

                     谢谢张新泉老师的鼓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