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趣、神韵为末，境界为本 一一《人间词话》学习札记(22)

凌云清风

                  兴趣、神韵为末，境界为本
          一一《人间词话》学习札记(22)
            
                   凌 云 清 风

    “言气质，言格律(按：三字原已删去)，言神韵，不如言境界。有境界，本也。气质、格律、神韵，末也。有境界而三者随之矣。”(摘自《人间词话》第45则)

    “严沧浪《诗话》曰：‘盛唐诸公，唯在兴趣，羚羊挂角，无迹可求。透彻玲珑，不可凑拍。如空中之音，相中之色，水中之影，镜中之象，言有尽而意无穷。’余谓北宋前之词亦复如是。但沧浪所渭‘兴趣’，阮亭所谓‘神韵’，犹不过道其面目，不若鄙人拈出‘境界’二字为探其本也。”(摘自《人间词话》第79则)

    这是王国维谈“境界说”与中国古代意境诸说的关系。他认为自已“拈出”的“境界”说是本，是主，其它意境诸说是末，是从的关系。
   “气质”是中国古代文论家常用的概念。气质主要属于诗人先天的禀赋。曹丕《典论-论文》认为“文以气为主”，由于文章之“气”来源于作者之“气”，所以古代文人都特别重视养气。刘勰《文心雕龙》专列《养气》一篇，论述养气、固气的方式。气质醇厚、气势充沛，才能写出上佳之作。王国维反复提到的文学批评家刘熙载，也颇多有关气质的论述。大意指作者的创作个性与风格。王国维《人间词话》中说的“气象”其意思与“气质”相近，并对以气象胜的词人颇有好评。
    “兴趣”是南宋诗论家严羽(号沧浪逋客)在《沧浪诗话》中，针对部分宋诗以理趣胜不讲意境倾向，总结盛唐诗歌审美经验而提出来的。他说：“诗有别趣，非关理也。”“诗者，吟咏情性也”。然后表述了著名的“盛唐诸公”句，大意是：盛唐的诗人着重在诗的意趣，有如羚羊挂角，没有踪迹可求，所以他们诗歌的高妙之处，透彻玲珑，难以直接把握，好像空中的音响，形貌的色采，水中的月亮，镜中的形象，言有尽而意无穷。王国维说北宋以前的词也是这样，说明“兴趣”说与“境界”说是相通的。
    “神韵”是清代诗论家王士禛(号阮亭)提出来的。主张诗要“神韵天然”、“兴会超妙”、“兴会神到”，以描写山水景色和个人情怀为主，内容朦胧含蓄，似有寄托，又难于实指，注重诗本身淡远清新的境界和语言，但有脱离现实的倾向，缺乏真情实感，给人一种恍惚迷离不可捉摸的感觉。
    为什么王国维说，“兴趣”、“神韵”说为末，境界说为本呢？因为王国维继承并发扬了中国古代注意从文学艺术自身的特殊性出发进行审美批评的优良传统，既着力分析文学艺术的特征表现、形式技巧，又不停留在表面，而是深入到本质，探索情与景、我与物、主观与客观的根本关系。而文学艺术批评只谈神、韵、气、味等格调、情趣，就是没有深入到美的本质，只在技巧、表现上绕圈子。可见王国维所谓探其本，就是要探索文学艺术之所以为美，之所以成为美的本质规定。
    王国维的境界说，是在中国古代意境诸说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是否如其自诩境界说为本、为主，其他诸说为末、为从，学术界有不同意见。我认为：
    第一，境界说要求的“真”，确实将“气质”、“兴趣”、“神韵”等有意境的表现概括了，如果做到了用真切的语言表现真实的景物和真挚的感情，那么情景人事之气质、兴趣、神韵等不是都可以生动地表现出来吗？也就是说，境界说在内容上包含了意境诸说，而在形式上，前人论意境，多带比喻形容意味，或过"泛"过"玄"，或神秘而不易说明白，而王国维所用“境界"，更常识，更具体，概括性更强，是一大进步。这与王国维从西方学习了先进的方法论，与古文论家相比较，更善归纳，有分析，接受了西方美学影响以后的新学术精神不无关系。
    第二，境界说不但要看意境的有无，还要看意境深浅。传统意境说的核心是强调情景交融，而境界说的核心，是要求在情景交融的基础上，还要表现"所见者真，所知者深"，做到精神境界与艺术境界的高度统一。境界说提出了比传统意境说更高的要求，在内在标准上要求表现真景物、真感情、真语言；在外在标志上，要求有高格，有名句，有佳篇；总之追求在物我结合性质与形式、意境的深度广度和风格特色上达到“高致”水平。这是他吸取了历代词作大家的审美经验而概括的理论结晶。
    第三，境界说探讨了精神境界与艺术境界，造境与写境，有我之境与无我之境，壮美之境与优美之境，诗人之境与常人之境，古人之境与自我之境，大境界与小境界，景语与情语，隔与不隔，深美闳约，豪旷秀美，神韵气象，客观之诗人与主观之诗人，入乎其内与出乎其外等等与意境有关的问题，不但论及到美的形式，而且论及到美的本质，比以往意境说涉及的面更广，理论概括更全面，乃集大成也。而且作为一种评词标准，更具体化，可感化，可操作性。
    因此，可以说王国维的“境界说”是中国古代意境理论的继承和开拓，是诗词意境理论的新高峰。

张汉平

佳帖，点赞！

张汉平

王国维的“境界说”是中国古代意境理论的继承和开拓，是诗词意境理论的新高峰。兴趣、神韵为末，境界为本

张新泉

欣赏点赞。

张新泉

眼光独具，分析透彻。

老涵

欣赏点赞！

寒儒

气质”是中国古代文论家常用的概念。气质主要属于诗人先天的禀赋。

寒儒

为什么王国维说，"兴趣"、“神韵"说为末，境界说为本呢？

陈爱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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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云清风

张汉平 发表于 2019-6-1 06:38
王国维的“境界说”是中国古代意境理论的继承和开拓，是诗词意境理论的新高峰。兴趣、神韵为末，境界为本

      谢谢张汉平老师点评与点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