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拓思 于 2019-6-16 19:14 编辑
一场“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一开始,就取消了全国高考,直到1970年大学才开始重新招生。1970年6月27日中共中央批准《北京大学、清华大学关于招生(试点)的请示报告》。《报告》指出:高等学校招生废除考试制度,“实行群众推荐、领导批准和学校复审相结合的办法”招收工农兵学员。并确定工农兵学员的任务是所谓“上大学、管大学、用毛泽东思想改造大学”。决定先在以上两校进行试点。1971年高校没有招生。1972年春,北大、清华招生经验在全国高校大面积推广。 1973年,中国的文革岁月处于一种僵持而模糊的状态,这一年,邓小平复出,周恩来开始利用他的影响力,极力“纠左”。同年,国务院批准《关于高等学校1973年招生工作的意见》,文件指出:“在政治条件合格的基础上,要重视文化程度,进行文化考查。”这样,1973年的招生政策改为考试与推荐相结合。 临澧县四月份就作出了招生工作部署,五月份有节制的发动群众推荐人员、填写报名表等,考生要求除政治条件合格外,还有三条硬要求:初中毕业以上文化程度,25岁以下,未婚。五月下旬就确定考生名单。6月28日柏枝公社通知招考对象在五中集中复习,考生共12人,按1:3准备。 这次确定我为招考对象,我本人并未报名,由于前两次民办教师转正都因大队党支部不签字盖章,层层反映到县里,县革委会政工组已留下深刻印象,县革委会政工组这次说不需支部盖章,公社教革委盖章即可。因此,此次招考我既未报名,也没经过大队党支部签章,直接通知参加高考。 1973年6月28日,公社通知招考对象在五中(柏枝中学)集中复习,考生12人,指定我担任组长,负责召集工作,一道参加复习和考试的有王大滨、沈昌胜、朱传菊、杨新民、胡元珍、皮银珍、黄新华、张宗年、欧阳家声、沈克炯,还有一人不记得名字了。集中复习时,五中一数学老师作了一次辅导,五中民办教师刘兴国作了一次语文辅导。我们6月30日上县照相,7月2日上县集中参考,3日学习,4日体检,5、6日考试。我记得5号上午考语文,下午考理化综合卷,6号上午考数学。7号革委会政工组组织考生集中学习,内容包括高考的文件精神,要求考生“一颗红心,两种打算”,正确对待录取与否等。8号考生自行回家。在考场上没看见我高中同学,在街上我遇见高中同班同学陈春英,她问我“是否参加了高考?”我回答说“没有”。我这个人一向低调,我怕万一考不起不如干脆说没参加,特别是在女生面前,我更不愿意说大话。 考试出来,自我感觉还好,因为考试难易程度为初中毕业水平,我初中的数理化学得比较扎实,虽过了几年,但入脏的知识是忘不了的。于是,我也不管是否录取,录取在什么学校,我马上投入到学校的期末工作。 1973年“高考”,是“文革”十年中唯一的一次。这次考试中,“白卷英雄”张铁生的出现影响了当年大学招生的路线,导致有的学生考分很高反而没有学校敢要。 张铁生从辽宁省兴城县初中毕业后,来到本县白塔公社枣山大队。凭借一向突出的表现,张铁生当上了生产队小队长,也赢得了1973年这次参加大学招生文化考试的机会。然而,在最后一场理化考试中,整张试卷他只会做3道小题,其余一片空白。成绩公布:语文38,数学61,理化6分,因为他自知理化成绩不好,就在试卷背面给“尊敬的领导”写了一封信,当时的中共辽宁省委书记毛远新得知这一情况后,将原信做了删改,指令《辽宁日报》发表,并在编者按中说:张铁生对物理化学这门课的考试,似乎交了白卷,然而对整个大学招生的路线,交了一份颇有见解、发人深省的答卷。7月19日,在毛远新的一手策划下,《一份发人深省的答卷》连同编者按以大字号标题和头版头条的显著位置在《辽宁日报》上发表了。 8月10日《人民日报》转载了这封信,其后《红旗》杂志等也纷纷转载,发表评论,说搞文化考试是“旧高考制度的复辟”,“资产阶级向无产阶级反扑”,张春桥说这是“反攻倒算”。江青称赞张铁生“真了不起,是个英雄,他敢反潮流”。 因此,张铁生成了江青反革命集团的马前卒。1973年秋天,张铁生被铁岭农学院畜牧畜医系录取并被破例发展为党员。1975年,第四届人大在北京召开,他当选为人大代表,江青、王洪文亲自接见他以示笼络。1975年8月,他升任铁岭农学院领导小组副组长、党委副书记。正是因为这封信被“四人帮”及其同伙利用,引发了全国的一场政治大动荡。 于是,张铁生“交白卷”事件波及到全国,各地进行纠偏,本来在政审合格的前提下,按文化考试成绩录取工作正在进行或基本结束,临澧也同全国各地一样,7月下旬按成绩录取也接近尾声,县革委会政工组有人透露我已录取在南京航空学院。可是,由于“白卷先生”的出现,各地进行了调整,临澧也进行了微调。把原先成绩好后来发现有问题的考生调整下去了,而极少数原先因成绩差没录取但政治条件好的给录取了。那种说完全不按成绩推倒重来的说法是不客观的。从7月底到9月初,拿到录取通知书中间有一个多月,在这个时间内和临澧县或更大的范围这个空间内,我的录取结果发生了变化,由南京航空学院变为了湖南师范学院,因我当时是党员,就把我取到了政教系。 高校招收“工农兵学员”从1970年起到1977年恢复高考,除1971年没招生外,共六届唯独只有1973年进行了文化考试,本来 打算从1973年起,恢复文化考试,开始摸索经验,再以后慢慢走上正轨,走向科学,但“白卷事件”的发生,致使1974、1975、1976年的高校招生又取消了文化考试,它带来的负面影响是破坏性的、灾难性的。 9月1日,雨台小学如期开学了,公社教革委将石墨小学的校长李林英调来雨台小学接替我。李林英是一位年轻有为的公办美女老师,公社教革委调她是想让她来保住雨台小学这面红旗,并希望能发扬光大。学校开学了,而我的录取通知书还未到,有些人为我担心,说我的位子已被人占,万一高校不录取,那不连民办教师都当不成了。而我当时很淡定,亦或是胸有成竹,仍然安心地协助学校老师和新来的校长做好学校的工作。 9月11日,我和王大滨上县拿通知,天下雨,我们仍以充沛的精力,快步如飞地赶往县城,来到政工组,拿到了盼望已久的通知书,顿时周身上下暖流流遍全身,激动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我们柏枝公社的12名考生中,我和王大滨录取在湖南师范学院,杨新民录取在湖南农学院,朱传菊录取在桃源师范、沈克炯录取在湖南邮电学校。在这一次高考招生中,我高中同学叶明栋、蒋漠春考取长沙铁道学院。龚淑兰、陈春英考取湖南师范学院,我们一中高一届的校友周尚道、低一届的校友陈渝生、李艺也考取湖南师范学院。 9月13日,我在日记上写的:“今天,大队党支部为我上大学举行了欢送晚会。老领导、新同志,一句句贴心的话儿,一条条亲切的教诲、热情的勉励、殷切的希望,使我受到了一次深刻的教育。”最后,大队党支部在送我的纪念册上写道:“希望你上大学以后,认真攻读马列和毛著,用三项基本原则作为自己行动的准绳,谦虚谨慎,不断改造世界观,把自己锻炼成一个又红又专、德才兼备的无产阶级先锋战士。” 9月15日,和我工作在雨台岗上(大队部)的朋友们为我举行了盛大的欢送晚会。同志们济济一堂,尽情倾吐战斗的友情,热情洋溢的勉励,殷切的希望,高度的评价,一齐对我倾吐,使我无比激动,幸福的感受,离别之前难舍难分的心情,一齐在我心头涌起。我在日记中写到:“亲爱的同志们,你们的话语我一齐记上,你们的深情厚谊我一齐收下,你们的鼓励将是我今后学习和工作的动力。” 9月16日,我打点好行装,从家出发之时,我回望这钟灵毓秀的美丽山村,她是那么山清水秀,草木葳蕤,炊烟袅袅,稻花荷塘,还有鸡鸣犬吠,小河清浅,就是这充满灵气的山村养育了我,使我成长,今天离开她的怀抱,归来将如何报答这块神奇的土地,如何报答我的父老乡亲啊!大丈夫岂能儿女情长,如何报答,关键是要学好本领、服务大众、造福一方就是最好的报答。于是,我从家出发前往县城,下午买好第二天去长沙的车票。次日,我终于坐上了临澧赴长沙的长途客车。下午四时,到达长沙西站,受到了师院迎新办工作人员的热情接待,行李由师院的专车送往学校,下午五点办完了一切手续。新的学校充满着新的气氛,热情的“老乡”争先接待、扛行李、找地方,服务非常到位。我在一片欢乐的气氛中度过了大学的第一天。当晚,我心情激动、无比兴奋,写下了如下自由诗一首: 赴校途中有感 (1973年9月17日) 火热熔炉炼丹心, 教育后代我心愿, 雨台岗上读誓词, 学校团务勤务员。 高考表单送上手, 人民送我进学院。 暑期教师学习班, 大会台上发过言。 录取通知握手心, 锣鼓声中跨校园。 亲密战友来欢送, 语重心长加祝愿。 前进列车在飞驰, 继续前进永向前。 9月20日,在院体育馆隆重举行七三级工农兵学员开学典礼,省委宣传部副部长张兰明、省教育局局长屈正中及大学处处长王向天等首长出席了大会。会上党委书记、革委会主任文伯英作了报告,张副部长作了指示。他们希望我们积极投入批林整风运动;担负起工农兵学员“上、管、改”的历史重任;同时在学习工作中要拒腐蚀、防演变,永远保持工农的优秀本色;处理好政治与业务的关系,做一个又红又专、德才兼备的大学生。会上工宣队、教师、工人、七二级学员代表讲了话,向我们新生表示了热烈的祝贺和欢迎,也对我们提出了殷切的希望。我们新生代表也上台表示了决心。最后大会在《大海航行靠舵手》声中结束。 就这样,我的民办教师生涯结束了,又走进了求知的学堂。等待自己的将是新的任务和新的征程。当日晚,心潮澎湃,效民族英雄岳飞满江红之韵,赋词一首以明志: 调步满江红 (1973年9月20日) 独立思索,麓山处,瑟瑟秋风,抬望眼,仰天展笑,壮志激烈。数载磨练成与否,五百里路云和月,前途明,道路虽曲折,靠争得。 为酌名,忧未绝;吾友望,何时获。乘长风,直上长沙山月,挥毫扫荡伪理论,再来纵论英雄色,今埋头,看一代风流,心更悦。(连载之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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