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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贤内助”的故事 (一)陶荅子妻 应国斌 南山豹隐图
《列女传·贤明传》中有《陶荅子妻》的故事,原文照录:“陶大夫荅子之妻也。荅子治陶三年,名誉不兴,家富三倍。其妻数谏不用。居五年,从车百乘归休。宗人击牛而贺之,其妻独抱儿而泣。姑怒曰:‘何其不祥也!’妇曰:‘夫子能薄而官大,是谓婴害;无功而家昌,是谓积殃。昔楚令尹子文之治国也,家贫国富,君敬民戴,故福结于子孙,名垂于后世。今夫子不然,贪富务大,不顾后害。妾闻南山有玄豹,雾雨七日而不下食者,何也?欲以泽其毛而成文章也,故藏而远害。犬彘不择食以肥其身,坐而须死耳。今夫子治陶,家富国贫,君不敬,民不戴,败亡之征见矣。愿与少子俱脱。’姑怒,遂弃之。处期年,荅子之家果以盗诛。唯其母老以免,妇乃与少子归养姑,终卒天年。君子谓荅子妻能以义易利,虽违礼求去,终以全身复礼,可谓远识矣。”
便于理解,译成白话文:“陶荅子妻,就是陶大夫荅子的妻子。荅子治理陶邑三年,名声并不好,但家财却三年翻了三倍。他妻子多次劝告,不听。又过了五年,荅子退休回家,有上百辆装满财物的车子随后。宗族的人们杀牛庆贺,他妻子却抱着孩子在一边哭泣。婆婆生气说:‘这多不吉利!’荅子妻说:‘能力差的人,却做了大官,终究会招致祸害;没有功劳而家中暴富,无疑是积下灾殃!从前,楚国一个叫子文的令尹,为官使国家得到安治,这就是自家贫穷而国家富有,国王敬他、百姓爱他。因此,幸福延及子孙,大名留在后人的心中。现在,荅子不是这样,贪求大富,不顾后害。我听说过南山有黑豹,在雾雨中七天不下山觅食,为什么呢?是因为它爱惜自己斑斓的皮毛,所以藏身,远离雨害。只有猪狗不择食,不怕暴食长膘,结果只会是坐着等死!今荅子治理陶邑,家富国贫,上级不喜欢,百姓不爱戴,败亡的征候已经显现了。我选择离开,希望我和年幼的小儿子能够脱离灾祸。’婆婆愤怒,觉得不可理喻,不再理她。时间才过一年,荅子和他的家果然因贪赃遭到惩处,只有他母年事已高,才免予刑罚。荅子妻与小儿子被允许回家,奉养婆婆,有了善终。有见识的人说荅子妻能以义换利,离开丈夫虽违背封建礼法,但能保全自身可以有机会赡养婆婆,可谓有远见了。《诗经》说:‘百尔所思,不如我所之。’意思是‘你们所想的许许多多办法,总不如我得以自尽其心为好。’正可以解释这件事。” 这个故事给人启示深刻:陶荅子妻,堪称“贤内助”,她坚持当官要为百姓谋福利,顺之者昌,逆之者亡的信念;并且很有眼力,从丈夫的表面风光看到了即将发生的危机,苦苦规劝无用,只能洁身自好。现在的贪官,也是多有“内助”,却是反其道而行之,为虎作伥;社会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现象屡见不鲜啊! 《陶荅子妻》文中,“妾闻南山有玄豹,雾雨七日而不下食者,何也?欲以泽其毛而成文章也。故藏而远害。”这段话很著名,化为“隐豹”或“豹隐雾”等典故,意思是潜心修养,洁身自好。
(二)周行逢妻严氏 周行逢(916——962)
懂点历史的人都知道:中国的朝代,唐宋中间有一个五代十国。有中国史专家说“五代”没错,即后梁、后唐、后晋、后汉和后周;但十国不准,至少差一个南楚,其首都就建在常德,皇帝是周行逢,常德老乡。《新五代史·卷十六·楚世家第六》有他的传记:
“行逢故武陵农家子,少贫贱无行,多慷慨大言。及居武陵,能俭约自勉励,而性勇敢,果于杀戮,麾下将吏素恃功骄慢者,一以法绳之。大将十余人谋为乱,行逢召宴诸将,酒半,以壮士擒下斩之,一境皆畏服。民过无大小皆死,夫人严氏谏曰:‘人情有善恶,安得一概杀之乎!’行逢怒曰:‘此外事,妇人何知!’严氏不悦,绐(dài)曰:‘家田佃户,以公贵,颇不力农,多恃势以侵民,请往视之。’至则营居以老,岁时衣青裙押佃户送租入城。行逢往就见之,劳曰:‘吾贵矣,夫人何自苦邪!’严氏曰:‘公思作户长时乎?民租后时,常苦鞭扑,今贵矣,宜先期以率众,安得遂忘垅亩间乎!’行逢强邀之,以群妾拥升肩舆,严氏卒无留意,因曰:‘公用法太严而失人心,所以不欲留者,一旦祸起,田野间易为逃死尔。’行逢为少损。”
译成白话文:“周行逢出身于武陵农家,幼时家贫贱,没有德行,喜欢说大话。进入武陵后,还能注意节俭,且性格坚毅,敢于杀戮,手下将吏如有恃功自大者,一律绳之以法。有十余名大将谋划叛乱,周行逢设宴请诸将,喝到半醉时,派壮士将他们捉住杀掉,全境上下莫不惧服。百姓犯错不论大小全判死罪,夫人严氏告诫道:‘人有善恶之分,怎能不分清红皂白全部杀掉呢?’周行逢恼怒地说:‘这是外面的事,女人知道什么。’严氏不高兴,欺骗他说:‘我家佃户,因你而地位升高,不专心务农,常仗势欺民,我想亲自去看一下。’严氏去后就长期居留,每年穿青裙监督佃户送租进城。周行逢前去看望她,劝她道:‘我已富贵,夫人何必自找苦吃。’严氏说:‘公还记得做户长时的情形吗?百姓租田后,常遭鞭打,今天富贵,应该身先力行,怎能马上就忘记过去呢?’周行逢强行要她随行,让群妾送上轿子,严氏不肯,并说:‘公行法太严失去民心,所以不想留下,一旦灾祸来临,田野之间容易逃命。’周行逢因此稍稍减轻刑罚。” 方便理解,提供一点背景材料:五代十国(907年—979年)是中国历史上的一段大分裂时期。唐朝灭亡后,依次定都于中原地区的有五个朝代,即后梁、后唐、后晋、后汉和后周。公元960年,后周赵匡胤发动陈桥兵变,黄袍加身,篡后周建立北宋,五代结束。同时,在唐末、五代及宋初,中原地区之外还存在过许多割据政权,其中前蜀、后蜀、南吴、南唐、吴越、闽、楚、南汉、南平(荆南)、北汉等十余个割据政权,被《新五代史》及后世史学家统称十国。十国中楚地,即以湖南为主的地区为马殷(852—930)南楚政权。周行逢最初是马殷的儿子马希萼(900—953)的军校。后来,马殷死了,儿子之间争夺政权,希声、希范、希广、希萼,走马灯似的,先后称王,希萼称王几个月,被弟弟希崇推翻,掌权仅26天,来不及称王,南唐乘乱,一举灭楚。之后,马殷旧将刘言击败南唐,接着,王逵(kuí)杀刘言,潘叔嗣又杀了王逵,周行逢又杀了潘叔嗣,最后政权落在了周行逢的手里。可以说,周行逢时期,武陵就是十国中南楚国的首都,周行逢就是南楚国的君主。当然,那时南楚政权已经是强弩之末,尽管军事割据,周行逢先是接受后周政权授予的“武清军节度使”“武平军节度使”,后又接受宋政权委任的“中书令”。周行逢病死,宋朝赐封行逢为汝南郡王。 最后谈一点读后感:周行逢由农家贫贱子一跃而成为昔日的南楚国的国君,严氏自然就是“皇后”。但是,严氏本色不改,不仅自己依然故我,却日益担心丈夫,经不起“进京赶考”。她看到丈夫的地位变了,对待昔日同甘共苦的兄弟和为自己玩命的士卒的态度迥然两样,猜疑心重,滥施酷刑和杀戮。当苦谏不起作用,严氏就采取极端手段,回到昔日的乡下,重新过上普通人的生活,找回民心。同时,她也想以这种办法,为丈夫现在的行为可能引起的日后不测留一条退路,因为乡下,即“田野间”,避难、逃生要容易得多。在严氏影响下,周行逢的行为有所收敛,因此历史对他的评价不是太坏,《宋史》周行逢传称他统治时期,形成“奄有湖湘,兵强谷阜”的局面。贤内助严氏功不可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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