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要住的恰好，善于煞尾 ——《窥词管见》学习札记（13））

凌云清风

                            词要住得恰好，善于煞尾
                      一一《窥词管见》学习札记（13）


                                   凌  云  清  风


       李渔对词的结尾非常看重，认为诗词的优劣，重点“全定于终篇之一刻，临去秋波那一转，未有不令人消魂欲绝者也。”（《窥词管见》第13则）。“临去秋波那一转”是王实甫《西厢记》第一本第一折[赚煞]的曲文。剧中崔莺莺在游殿时无意中遇见张生，在临走之前，回头望了张生一眼，张生说：“怎当他临去秋波那一转！休道是小生，便是铁石人也意惹情牵。”自从李渔用了这个典故，后人常将精彩动人的诗文结尾谓之“临去秋波”。
       怎样才算善于词作结尾呢？李渔在《窥词管见》中说到三种方法：


      一是菁华备后法。
      《窥词管见》第13则云：“诗词之内，好句原难，如不能字字皆工，语语尽善，须择其菁华所萃处，留备后半幅之用。宁为处女于前，勿作强弩之末。”这种方法就是好钢用在刀刃上，把全词中最精彩、新颖、灵动的词语用在后段和结尾。如辛弃疾《丑奴儿》：“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        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最后一句，发出对秋凉的感慨，不明说愁，却饱含愁的滋味。


       二是不可增减法。
      《窥词管见》第14则云：“词要住得恰好，小令不能续之使长，长调不能缩之使短。调之单者，欲增之使双而不得；调之双者，欲去半调而使单亦不能，如此方是好词。其不可断续增减处，全在善于煞尾。无论说尽之话，使人不能再赘一词，即有有意蕴藉，不吐不吞，若为歇后语者，亦不能为蛇添足，才是善于煞尾。”这种方法就是词要住得恰如其分，恰到好处，增之不可，减之不能，词语相当精炼，意思点到即止，不拖泥带水，画蛇添足。
       如李渔《减字木兰花-对镜作》：“少年作客，不爱巅毛拼早白。待白巅毛，又恨芳春暗里消。      
          及今归去，犹有数茎留得住。再客两年，雪在人头不在天。”
        作者面对镜子观看自己的白头发感慨万千。回想自己年轻时就在外奔波，不知不觉，头发就早白了。青春也随着白头悄悄逝去。现在，我回家去，不再在外忙碌，还有一些头发不会变白。如果再在外操劳两年，白发将象雪花一样飘满头上。短短几句话，围绕头发白这一个话题，将昨天、今天、明天的状况都点到了，感慨自己大半辈的辛劳与青春流逝。结句“雪在人头不在天”，将雪景与白发类比，景中含情，余味深长，发人惊省，住得恰好。


        三是淡语收浓法
        《窥词管见》第15则云：“有以淡语收浓词者，别是一法。内有一片深心，若草草看过，必视为强弩之末。又恐人不得其解，谬谓前人煞尾，原不必尽用全力，亦不必尽顾上文，尽可随拈随得，任我张弛，效而为之，必犯锐始懈终之病，亦为饶舌数语。大约此种结法，用之忧怨处居多，如怀人、送客、写忧、寄慨之词，自首至终，皆诉凄怨，其结句独不言情，而反述眼前所见者，皆自状无可奈何之情，谓思之无益，留之不得，不若且顾目前。而目前无人，止有此物。如‘心事竟谁知，月明花满枝’，‘曲中人不见，江上数峰青’之类是也。此等结法最难，非负雄才，具大力者不能，即前人亦偶一为之，学填词者慎勿轻效。”
        浓与淡，就象我们前面谈到的曲与直，顺与逆的辩证关系一样，能收到相反相成，张弛相济，优势互补，相得益彰的效果。这里说的“浓”词，指饱含感情的词，“自首至终，皆诉凄怨”；这里说的“淡”，指用景结尾，表面“独不言情，而反述眼前所见”，实则“内有一片深心”，“自状无可奈何之情”。而“此种结法，用之忧怨处居多，如怀人、送客、写忧、寄慨之词”。
       如北宋中后期较为重要的婉约词人谢逸，在词的结句处虚化意象的手法，就是“以淡语收浓词”。其《千秋岁》下片：“密意无人寄，幽恨凭谁洗。修竹畔，疏帘里。歌余尘拂扇，舞罢风掀袂。人散后，一钩新月天如水。”明王世贞指此结句是“淡语之有景者也。”（《艺苑卮言》）。“淡”是指对“情”的表现而言，因为在结句里，情事意象已完全虚化，隐入一天如水月华中去了。
        李渔为什么说“此等结法最难”，“学填词者慎勿轻效”。因为“谬谓前人煞尾，原不必尽用全力，亦不必尽顾上文，尽可随拈随得，任我张弛，效而为之，必犯锐始懈终之病，……”意思是，如果错误地认为，前人煞尾，不必用尽全力，也不顾上文的意思，随便找一个景就“任我张弛”，必犯强弩之未的毛病。也就是说，以景语煞尾，必须紧扣上文之情意，用尽构思之全力，寻找眼前所见，而又能内含深心的景物，才能做到以淡语收浓词，达到“临去秋波那一转”的艺术效果，所以谓之“最难”。


                                  2020年6月13日一6月14日

吉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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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云清风

吉翁 发表于 2020-7-21 07: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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