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永志 于 2020-9-25 10:39 编辑
军营生活杂忆（20）
森林深处
这里用一节文章的篇幅，回忆部队在驻防秦岭遭遇的天灾人祸，既有我的亲身经历，也有战友们的记忆。 我们驻地附近的山上长着一种乔木漆树，是以前做土漆的原料。在未使用化学漆之前，人们就是割这种漆树的胶油来做漆，俗称“生漆”。生漆质量很好，漆出来的家具漂亮，耐久。漆树有胶油，哪怕是活树，砍下后不用晒干，可以直接做柴烧。我们进山砍漆树，炊事班用它引火，各班用它烧炕，但一些人对漆树过敏。大家看到这种树很稀奇，不仅抚摸，还学着动手在树上刮漆。没有想到，一些人全身长起红红的小泡疹，奇痒无比。严重的身体裸露的地方出现水肿，脸部变形，宛如猪头。16班的江兴全、四排副排长伍顺福都曾中过漆毒。陕西兵有防止生漆过敏的经验，提供验方“韭菜捣汁塗抹”，一个星期才好。中漆毒最厉害的是69年兵曾绍全，被送进团卫生所，很长时间都没有治愈。正赶上老兵退伍，就让他复员回家了。我可能是油质皮肤，不过敏，但感觉油漆气味难闻。 连队给各班下达了10个立方砍柴的任务。周末休息，我也带着全班战士上山砍柴。当然，很大一部分时间登山游玩，砍柴的时间并不太长，因为当时并无环保意思，山上树木很多，虽然连里领导也强调砍伐枯死的树木，既保护森林，也好烧一些。但我们的目标是挑选那些粗大的木头，用刀剔除枝叶后，像古装戏里打仗使用滚木雷石，一般有前面战友使用过的“滑道”，一边吆喝，一边往下推运木头。下面就是公路，木头横置山边，等我们玩够了下山，扛回连队。 秦岭的天气就像娃娃的脸，说变就变，尤其夏天，雨水多，差不多每天都要下几阵雨 ，常常发生山洪爆发。有一次下爆雨，8连就险遭不幸。特大爆雨，引起洪水大爆发，小河变成大河，山上的大石头、小石头冲进河里，互相碰撞咔咔作响，要是有人和石头碰撞后果可想而知，好吓人的。红川沟好几座桥梁被冲垮，公路被冲断，8连营房被冲没，全连干部战士全部跑到两边山上去了。战友秦旺锁回忆：“当时我在轮训队训练，听战友们讲，8连的枪支弹药，炊事班的粮食蔬菜，猪圈里的生猪，战士们的所有包裹衣服全都冲到河里去了。八连事务长水性好，抱住一个大木箱子拼命游过了河，上了山，保住了连队的钱和粮票等帐目。连队战士及所有人员都上了山。后来，兄弟连队赶来营救，他们拿着8号铁丝，从这个山头拴到那个山头，战士们在铁丝上拴着绳索滑过来，所幸没有发生人员伤亡事故。河流下流是汉中的一个村庄，村庄的老百姓从水中打捞上来的粮食、生猪等物品，还有两支枪都交给了部队。” 1975年，在我复员后，连里接连发生了两件不幸的事情： 第一件是三排长李绍荣落水淹死。李绍荣老家合川钱塘泥溪乡，69年兵， 他是从团部下到三连的。一天，他带着四个战士上山“打猪草”，当时都还年轻，也不排除顺便打猎。他们顺着山间的小路，一会儿上，一会儿下，走进密林，不见天日，甚至拿出手电照路。好不容易走出森林，但前面是悬崖，挂着瀑布，大约有七八十米高。人下不去，掉头又觉得路太远，还害怕再次迷路。于是，在李绍荣排长的指挥下，用携带的斧头砍断一棵大树，把树横放在悬崖附近的水池里，人趴在树上游过去。接着，他们上岸走了一段路，前面又横亘着一个瀑布喷腾的水池，他们又采用第一次的方法，不慎斧头掉进水里，无法砍树。这时天快黑了，忽然，看见灯光，估计是一个哨所，李排长让杨传云去哨所给连队打电话。杨传云直接下水游到对岸，这时又累又饿，已经站不起来了。正好哨所两个人在河边小便，发现后才把他救上去。杨传云请他们给连队打电话，电话直接打到了团部。李排长听不到回音，不停地往前挪动、探望，不小心滑下水了，他却再也没有上来。 半夜里，连队接到营部的电话，查人数，当副连长查到三排，问副排长田跟平，田根平没敢直说，只说出去谈心，说好一会儿回来。天快亮时，团部来电话紧急集合去抢救人；营长，团长带着汽车赶来了，三连紧急集合去了两个排的兵抢救，当战士们到瀑布前面的水池，卷起裤腿，下到水里，水冰凉冰凉。两个多小时过去了，还没有找到人。连长正准备撤退另想办法，身边的司号员用竹竿杈到一个软乎乎的东西，对连长说，下面肯定有人。果然不错，这里正是李绍荣牺牲的地方。水流很急，李排长被冲到一根倒了多年的树下。人头在树下面，冲锋枪托在树上面被卡住了，水流湍急，人退不回去，就这样戗死了。捞上来时鼻子里流着血。 第二件事，是69年的四川兵王世才被山上滚落下来的木头砸死。那是一个星期天，班长李光灿（1971年广东兵）和王世才进山砍竹子，送交炊事班做围档用。他们走进一条山沟，一片山坡上长着竹子，两个人俯下身子砍伐。不一会儿，李观灿感觉到砍的差不多了，就赶紧把竹子捆起来。刚捆好，他扭头看王世才是不是也好了。可扭头一看，王世才已经扛上竹子走到河道的中间了。他就喊王世才等等。王世才回答说，我过了河等你！李观灿刚把竹子扛在肩上，就听到有人在喊“让开！小心木头！”几乎同时听到轰隆一声，看见王世才倒地了！事后连，营干部去了现场。经分析，这棵树滚下山正倒在河道里的一块大石头上，树稍的干枝摔断直射王世才的后心部位，当场就死了。卫生队在抢救时，解开衣服，发现后背（后心部位）有一个五分钱硬币大小的红点。山上砍树的是五连五班的战士。事后，团长来到五连，气不打一处出，对着两个两个都叫“梁建华”的正副班长说，免得同名，你们一个叫“二球”，一个叫“二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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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9-25 10:05:3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