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上将军 于 2020-10-21 11:26 编辑
余音永縈绕石门 纪念刘修平同志逝世28周年 岁月易逝。一晃,我的好兄弟、好老师刘修平便已离世28年。为了纪念他,我把由他作曲、县文化馆贾国辉老师作词的《我家门前小山塘》那首歌改编成了器乐合奏,然后组织石门老年大学民族乐团学员演奏,以此来表达对修平的怀念和追忆。 我与修平相识很早。1970年秋,常德地区文工团3名有“政治问题”的人被送到常德地区青峰煤矿“改造”。两男一女中矮小单瘦、不说多话、常着一套新四军灰色制服的年轻人便是修平。那时,我是矿上的电影放映员,业余爱好音乐。听说修平是搞器乐和作曲配器的,我便主动接近他。通过了解,他在邵阳市六中初中毕业后,即考入湖南艺术学院音乐系,从师二胡专业的周家礼和音乐基本理论与视唱练耳的杜光等老师。1961年11月毕业后,他由省文化厅直接分配到省民间歌舞团。此后曾返回湖南省艺术学院音乐系深造,又先后在衡阳地区文工团、衡山县木偶艺术剧团、湖南省木偶皮影剧团、津市实验歌剧团、常德专区歌舞团、常德地区文工团担任乐队演奏员和音乐配器。能和这样过去须仰视的人相处,我感到非常幸运。 然而,修平却不幸运。被送到青峰煤矿“改造”的三人中,他的工作最苦。先是在一工区食堂当炊事员。因为“政治问题”,他被“狗眼看人低”的小人使唤着干最苦最累的活:大铝盆装满了滚烫滚烫的菜后,唤他“把这盆菜端到窗口上去!”灶前没煤了,唤他“快去煤坪挑几担煤来!”每一次使唤,都让他干得紧咬嘴唇,浑身是汗。然而,地区文化局有领导来矿后竟说他思想最顽固,这还不足以“改造”他的思想。他就这样离开食堂,被赶往采煤一线,到最矮的煤巷挖煤。 我很不满这样不公平地对待一位有如此造诣的音乐人,却又爱莫能助,只好待他下班后去他宿舍一起拉琴、聊天,越与他越交往,就越觉得他不是坏人。他不仅音乐才华出众,而且人品也好。见我同情他并为他鸣不平,他竟说,在井下与工人一起挖煤,确实能改造思想,且出言毫无矫揉造作。 1973年的春天,矿上成立职工业余文艺宣传队。那时,已调到矿机关的我力排众议,将修平选到宣传队负责乐队工作。虽是业余,但我常找些机会抽他脱产作曲配器。在那个年代,能有这样的机会,他十分感激。但常离开采煤岗位,他又很担心我。于是多次提醒我说:“这样做,该不会连累你吧!”我坦然答道:“宣传毛泽东思想,怕什么!”他憨厚地点头。然后又继续以强烈的责任心通宵达旦工作,把所有心血倾注到乐队的组建和提高上。我看得出,他苦并快乐着。 此后,他通过对乐队所有成员的了解,决心振兴这支乐队以活跃矿山生活,于是对我说:“乐队没有低音,如空中楼阁,你乐感好,悟性好,买把大提琴你拉吧!”我欣然同意。不过,当时大提琴稀有,加上交通条件差,很难买。他约我利用星期日骑自行车找遍了临澧、澧县、慈利、常德所有的文化用品商店一无所获,最终由常德县文工团送了一把破损的大提琴给我们,经他一修,整旧如新。在他的指导下,我学会了拉大提琴,还根据排练花鼓戏的需要,跟着他学会了吹唢呐。至上世纪九十年代末,我仍保存着由他作曲配器、由我演奏的两首唢呐独奏盘式录音带,可惜经多次搬家丢失。 生活中的修平很随和,他与大家取乐的“保留节目”是极力露出门牙,呶着嘴,伸出拇指,模仿电影《地道战》中某角色:“高!实在是高!”平时不说多话的他如此的表演,滑稽得让人捧腹。但工作时的修平却一反平日的温和,变得极其严肃:一丝音不准,或一点节奏不对,他便要求无数遍重练,直到他满意为止。为了追求演奏效果,乐队所有成员几乎都受过他“就是你搞破坏”一类的呵斥。在他认真指导和严格要求下,这支由煤矿职工组成的乐队水平得到迅速提高,并成了常德地区冶金煤炭系统中最棒的乐队。 1975年元旦,修平迎来了人生的重要转折。在与石门女子候金春相爱而瓜熟蒂的同时,又接到了地区文化局召他回地区文工团的调令。这个才华横溢的音乐才子,终于得以重新启用。告别矿友,离开煤矿的前夜,我组织了乐队所有成员,用演奏由他指导我们演奏的乐曲为他饯行。应邀担任指挥的他,依然是那样的投入和认真,就像是在为别人饯行。 重返地区文工团的修平如鱼得水。调去后不久,他就协助乐队指挥刘诚先后编写了歌剧《刘三姐》、《江姐》和《梁山伯与祝英台》等剧目的音乐总谱。这3个剧目,我应修平之邀先后看过。除了演员的表演出色,他对音乐的处理更是显示了很高的水平。那段时间,他还挤时间创作歌曲,写下了不少高质量的歌曲在许多音乐杂志上发表。他由此步入了他音乐人生的黄金时代。 在专业文艺团体工作期间,他分别担任过专职打击乐、二胡、中胡、唢呐、双簧管演奏员,并兼司配器、作曲等,参加过省歌剧调演、省曲艺调演、省单、双三人舞蹈调演的配器、作曲、演奏。他非常注重音乐理论。26年文艺生涯中,他先后学完了苏夏著的《歌曲做法课程》、《歌曲写作》,丘斯著,谬天瑞译的《曲调作法》,黄虎威著的《和声写作基本知识》,斯波索宾著的《和声学》,宋大能著的《民间歌曲概论》,铁军著的《调试研究与写作》等音乐理论著作,他也因音乐基础理论知识丰富、专业音乐实践水平扎实,而深得指挥和同事赏识,从而被同事们昵称为“饱古佬”。 1978年,他调来石门与妻儿团聚。石门这个山区小县的文化馆从此有了一个中国音乐家协会湖南分会会员、市音乐家协会理事,全县音乐爱好者也从此有了一位好老师。 修平德艺双馨。回石门后,他很快实现了由专业文艺团体人员向基层群众文化工作者的转变。尽管是以照顾家庭为由调回石门的,但他丝毫未沉溺于家庭圈子,而是一心把自己音乐才华无私奉献给了全县人民。天地小了,平台低了,他却充分相信,只要挚爱音乐,到处都会有他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音乐创作源泉,同样有自己的用武之地。于是,他经常穿行在荒山野岭和高坡深谷之间搜集民间音乐,并进行整理加工和下基层辅导。羊肠小道上,农家火炕边,都留下了他的足迹和笑声。记得我在常德地区青峰煤矿工会负责时,添置了一套铜管和电声乐器,请他去辅导。他爽快答应,并很快就带着刚20出头的“湘西北第一鼓”申象泉同行。他俩早去晚归连续辅导了一周,没要一分钱报酬。他说,推动群众文化工作是他们的本分。应该感谢基层的支持才对。 他在石门工作16年,还编辑了属国家“七五”重点艺术科研项目基础工程的《中国民间歌曲集成石门县资料本》、《中国音乐集成石门县资料本》和《中国民族民间器乐集成石门县资料本》,陆续发表演出音乐作品40余件,其中23件获奖,湖南人民广播电台、省首届音乐周、洞庭之秋艺术节、《湘江歌声》、《湖南音苑》都播演或发表过他的作品;他还给国家民间音乐集成资料本提供了大量民间音乐原始资料,从而为全县、全市、全省的民间音乐工作做出了重大贡献。他重视传、帮、带,培养了申象泉等大量音乐人才,直接辅导了十多名学生考上了艺术院校;他把先进正规的音乐理念和实践带到石门,使石门首次有了正规成建制的乐队。他由此创造了石门音乐、尤其是器乐事业的繁荣和辉煌。 他曾经多次对我说,他打算退休后组建一支“夕阳红”轻音乐队,到时邀请我参加,让我们这些老朋友同在音乐海洋中迎着晚霞遨游。然而,我万万没有料到,遭受了磨难、音乐造诣极高、对音乐事业有着执着追求的修平的这一美好夙愿,竟成了不可触摸的梦。1993年10月17日晚,修平在上班途中被两名醉酒歹徒无端拉下自行车,用砖头猛击修平头部致大出血,经全力抢救无效于20日上午7时30分离去。石门上空,一颗年仅49岁的音乐之星殒落,成了石门音乐界的最大憾事和重大损失。 我是事发第三天才听说的。当我赶到县中医院时,他的遗体已运回县文化馆。我赶到县文化馆时,馆前临时搭建的棚内正回荡着低沉的哀乐。我拨开人群使劲挤到灵柩旁,目睹修平静静躺在里面,两眼紧闭,嘴微微张着,鼻青脸肿,头上裹着厚厚的纱布,我顿时流了泪。 修平不幸离世震惊了全县、全市、乃至全省文艺界。省、市文艺界相关人士先后赶来悼念修平并慰问他的家属。在悼念修平的三天时间内,整个县城所有的歌舞厅不约而同停业。我也随全县所有歌乐手一起自发聚集在修平的灵柩旁,悲痛欲绝地演奏演唱他生前为石门人民谱写的乐曲,用这种特殊的方式来寄托对修平的无限哀思、并为他作最后的送行。在修平的追悼会上,时任县文化局长马宗岭义愤填膺地“强烈要求政法机关用两个歹徒的狗头,祭奠石门的群众文化和音乐功臣刘修平同志!”不久,两名歹徒被执行枪决。 修平早走了,他的音乐之作似成绝响而绝非绝响。因为,他创作的歌曲乐曲还在演唱演奏;他的余音将永远在石门縈绕;他的音容,也将永存于每一位知音的心上…… 修平大哥,可告慰你的是,如今石门的音乐事业在县委、县政府、县文化部门以及县文联的高度重视和支持下,有了更快和更高质量的发展,余泽芳、龚兆芬等老一辈音乐人仍在用余热培养高素质的音乐人才;申象泉、张福雄等“五个一”工程奖生产者正当盛年,成了石门音乐的中坚;音乐创作也正在兴起,仅今年初新冠肺炎流行期间,杨代漳、张楠、黄星、刘朝阳、申象泉、张福雄等石门本土作者就发表了不少抗疫的歌曲,极大鼓舞了石门人民战胜疫情的信心和勇气;您的儿子刘世忠子承父业,不仅成了石门最好的吉他老师,还担起了县文化馆馆长重担。石门音乐事业正在蒸蒸日上地服务于石门经济和文化建设,你的事业后继有人了! (作者:王渊渊,石门县公安局退休民警,常德市作家协会会员,石门县音乐家协会原会员、理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