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上将军 于 2020-12-24 11:16 编辑
再读学哥文 居住在澧县县城的蔡祖明,是我高中同班同学。他大我3岁。因此,从年龄上讲,当属我的学哥。 但这仅仅是我尊称他学哥的一个天然的次要因素。而主要因素就太多太多。 第一,他极具学习天赋。当年,他是典型的“学霸”。大家平时没见他如何努力学习,甚至自习时,也同样陪着我们一起玩,一起聊些不着边际的话题。但每次考试,他的成绩总都是优秀。这显然是天赋。 第二,他知识面很广。即便我现在回忆起来,他的知识面和当年的年龄也是不相称的。那时学习条件远不及现在,全校仅有一位外语老师私人拥有一台收音机,因此获取知识的渠道非常狭窄,而他当时就几乎象石门乡下人描述的那样“天上的事情知道一半,地下的事情全知”,而且不仅知道普希金等很多世界知名文学家的著作、成就、家庭和婚姻情况,还知道世界上很多音乐家是如何练习拉琴的细节。这对我这个从乡下学校考进石门一中的高中生来讲,听他“闪经”,简直就是听天书。后来我稍微找到的一点原因,就是他的博览群书。不太讲究打扮的他,经常穿一件很大的上衣,四个口袋,尤其下面的两个口袋足以装下4本书,他揣着名著走路的样子至今仍深深刻在我脑海中。 第三,他在音乐上很有成就。很多同学都说,他的小脑可能不是十分发达,因为上体育课撑排球,他总是因双手反应慢半拍而常被排球打到嘴巴,他也因此不太具备表演天赋。但他的乐感上佳,并在音乐上很有成就。他初中时就是全校笛子吹得最好的,上高中后,自己就能通过信件联系上海乐器厂买小提琴,后来还曾为学校师生业余文工团以及后来我们的石门一中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作曲配器。在那个时代,一个十八、九岁的高中生这样的能力,连很多老师都望尘莫及。他弟弟蔡祖斌受他的影响,后来走上了音乐专业之路。我在音乐上有点心得,他对我潜移默化,也是重要原因之一。 第四,他干一行爱一行,钻一行。由于复杂原因,他一直没有走出澧县而获得与之能力相匹配的平台,令人惋惜。但他在澧县畜牧局工作期间,领导最初安排他做的,是一份很不起眼的养蜜蜂的工作。谁知他盯住这事情,竟干成了全国的知名养蜂专家,他的养蜂论文不断见诸于国家农业部许多理论刊物。通过和他的聊天,我也才知道蜜蜂竟有许许多多鲜为人知的严格的“纪律”和“规矩”,并非常讲究“层级”。正因他干一行爱一行,钻一行,因此他被很多人所尊敬,退休后仍有很多业内人士聘请他当顾问。有一次我在我家后面的山上散步,遇上一个从外地用车拉着数十个蜂箱来到石门采蜜和推销蜂蜜的流动养蜂的人。我便对他说:“我有个同学是这方面的专家呢!”他马上反问我说:“是蔡祖明吗?”我问他怎么一下子就能猜中的。他说:“澧县、津市、石门养蜂的,如果不知道蔡祖明,那他就是假家伙!” 我尊敬这位学哥的理由很多很多。譬如,他的正直善良、勤奋钻研、不附炎趋势,等等,一口气无法叙述。这些,也成了我这些年为人做事的榜样。 由于兄弟情深,我至今仍清楚记得,1968年9月我离开学校奔赴农村时,他正因“政治问题”留校接受审查和改造,每天在校内不停地挑大粪。他长在县城,从未干过这事,也没人教他,因此挑着百多斤的担子,无法象老农那样通过一闪一闪借力而获得轻松。而他,大粪桶一担上肩膀,就硬是一步走稳后,才木然地迈开第二步,因此他每迈一步,都要使劲咬着牙齿,付出很大的艰难。每见此景,我就在心中流泪。我离校的那天,我很想和他面对面道别,但我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便在远处凝望着挑着大粪在学校菜园里艰难行走的他,然后扭头走出了校门。 这年腊月间,我在农村接到了一封信。信封上熟悉的字体,我一看就知道是出自学哥之手。我喜出望外,迫不及待地打开阅读。信中获悉他的“政治问题”已经结论,并下放到了澧县大坪。文字平缓流畅,字里行间,显露了他生活的艰难,也饱含着我们同学的依依深情。 一晃,52年过去。今年9月,由澧县新的社会阶层人士联谊会、澧县阅读与写作学会、澧县茗酒荟品牌营运管理中心3家主办单位,城头山视窗、茗酒、中外阅读与写作、澧县在线澧州大事件、津澧大视野、澧县焦点、民生在线、沅澧头条10家媒体共同协办的“北大荒杯”“知青岁月”有奖征文活动,历时4个月圆满结束。征文共收到作品487篇,择优在各合作媒体选登了81篇。经初步筛选,遴选了16篇作品参加网络投票。如今,这些征文较多,本不太能够引起我的关注。但是,这次蔡祖明同学的一篇《回故乡插队》名列其中,这便引起了我的极大兴趣。52年之后,在读学哥的文章,依然是那样的平缓流畅。所不同的是,字里行间,既重现了他生活的艰难,又充满了对故土的感恩,以及对新的生活的满足。于是格外有感于此! 王渊渊 庚子12月24日深夜
附蔡祖明同学入围的《回故乡插队》 回故乡插队 蔡祖明 1968年冬,我结束了长达14年的中小学读书阶段,离开石门一中下放农村,同也已高中毕业的大弟祖斌一道坐客车到达澧县。下车后,我们挑着沉重的行李,走了约10公里,沿途多次问路,来到已经离开十几年的原籍地——大坪公社合兴2队插队落户,住在伯母家中。因堂兄在外工作,家里只有伯母和刚生下侄子的堂嫂。我们兄弟俩共睡一张床,同她们一口锅吃饭。 2队几乎全是欧阳姓,蔡姓只有我们一户。全队人对我俩特别亲热。第二天,我开始出工干农活。好在那时读书经常参加农业劳动有基础,我获评7.5底分。对那些未经历的农活我就认真学,如打连枷这活,有些社员都一直不会换手转向,我都学得变换自如。我的底分很快升到9.5分,半年后达到最高的10分。 我身高个大体力好,干重活是强项。插秧挑秧,割谷挑谷,每担挑一百五六十斤,能从清早坚持到天黑。车水时,揹6人樑水车的槽筒是最重的活,我总是最快抢到手。有一次送公粮,我虽新学推车,也装300斤,但推行时不像老手平稳,慢慢一个人落在了后头。在一条小路上不小心车翻在旁边一条无水的深沟里,只得下去把车拖上路,再把谷袋揹上来捆好,忙活半天正要重新前行,队里的六幺(即六叔)空手回头找我来了。我谢绝他代我推车,一鼓作气推上了公路,再到粮店就轻松多了。我看到大家吱吱呀呀一条龙地推车,想到自己也能生产粮食送交国家,心里油然而生一股自豪感! 由于伯母年迈,堂嫂既要出工又要带孩子,我就主动干一些家务,如到小河捞猪草,挑猪栏土块,出猪栏等。最难的是寻柴,队上分的稻草棉梗不够烧,本地又无柴可打,连路边的野草都被我锄掉晒干来烧。有一天灶里实在无物生火,我把屋旁高树上一个废弃鸟窝都戳了下来,竟有满满一担枯枝,才解了燃眉之急。平日,我坚持衣服自己洗,破了自己补。从锄棉花草开始,到晚稻割完这几个月,不管天气冷热,我都是赤膊出工,这样每天只需洗一条短裤。六月天我也不戴草帽,背上的皮晒脱了几层,变得又黑又滑,雨点落在上面都不沾,时间长了,我竟炼成从不感冒的体质。乡亲们都说我真像个农民了。 冬季某天,男劳力在队屋裹缆索。大伙见我不时说身上痒,就要我回去好好洗个热水澡。我说家里缺柴,每次洗澡水烧得少洗不好。大伙很同情,鹏队长和保管员就从公家柴草堆上扯下许多稻草和棉梗,用队里煮猪食的大锅烧了一锅热水,用摘菱角的大腰盆装了一大盆,让我和弟弟祖斌脱衣好好洗个澡,怕我们冷还在旁边烧了很大一堆火。我俩洗了约半个钟头,汗都出来了,好长时间身热心暖,说不出的舒服。 有天队里没米了,本村没电小河无水不能打米。午后鹏队长就派我去县城边桃花滩有电的地方打米。我领了140斤谷挑到那里一看,装着谷的小车和担子摆了好长的队伍,只得排在后面慢慢往前移,等轮到我时,已是深夜12点钟。正打米时,队里年过花甲且双眼视力很差的老贫农老党员鹏队长匆匆来到。他说在家里一直在想,这孩子咋还没回呢,不会出事吧?便连夜走十几里路来接我,还揣着两个熟红薯。我一见,眼泪都出来了。回来路上,我俩轮换挑着,说着话。我说,我家富农成份,又受父母被批斗审查的影响,在校时被当做黑五类子弟受批后下乡,没想到您还这么关心我。他说我们是一块土地上的人,你爸爸过去搞共产党,国民党到处抓他没抓住,一抓住早就杀了。这些我们都清楚。你不要揹包袱,好好锻炼,国家总还需要你们这样的人才的。我挑着担子边走边听,脸上滚落不知是汗是泪,像有一股热流进到心里。回到队里,已经转钟两点多了。 那时生手产队几乎每晚都开会,或评工分,或学毛主席语录,跳忠字舞。我和祖斌就教歌教舞。大队参加全公社文艺会演时,我俩用笛子小提琴配乐伴奏,节目评比排名在前,为合兴争了光。大队部曾抽我去布置学习室和宝书台,我设计得新颖漂亮,备受干群称赞。公社修防会要求各大队规划水利沟渠,大队要我协助水利员远山大叔进行测绘。我运用座标绘图法,和远山大叔跑遍各队,划线丈量计算,绘出了全大队万分之一的平面地图。远山大叔高兴地说,这是我们大队有史以来最详细最准确的一张图。还是你们知识青年办法不错! 一年多以后,公社把我和祖斌弟转到社办渔场的知青点。我又一次离开了故乡合兴。但,我对合兴,合兴对我,都留下了美好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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